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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兴建宫舍,用人调度,侍寝安排等皆要过苏嫣眼目。

    晌午方送走请安的小主们,苏嫣便在漪澜宫后院的露天水阁中批阅司珍坊送来的账本,近三年来的各处细则,淑妃已经整理齐全,但交由苏嫣参阅。

    桑榆才端了参茶进来,就见大宫女洛文陪同靖文回来,苏嫣放下手中卷册,便问,“今日怎么下课这样早?”

    靖文如今已经七岁,经多年悉心栽培,精通骑射诗书无一不精,年岁虽小,可帝王家的男儿多早慧,现下已然颇具太子风范,言谈举止,儒雅而高贵。

    瞧在眼里,苏嫣心中甚慰。

    靖文下面,育有帝姬三位,目前情势,苏嫣暂不毕担心他太子之位不保。

    可天家薄情,皇权之路上,兄弟骨肉相残,屡见不鲜,外戚臣子野心,防不胜防。

    是以,苏嫣时时提点,靖文也十分争气,处处皆为表率,十分得皇上器重。

    靖文一袭青纹雪缎长褂,头束抹额,尚未加冠,给苏嫣奉上茶,便道,“今日父皇传了口谕,宁太傅被请去赴宴,是以才提早结课。”

    经他一说,苏嫣才想起来,半月前漠南频传捷报,长乐王兵部勇猛刚锐,大破戎狄边郡要塞黎城。

    收缴粮草兵马无数,长乐王亲披甲胄上战,夜袭戎狄主战将军大营,俘获降兵六万余人,就在戎狄撤回防御时,他又出奇兵,攻破黎城大防,一举斩杀辅城太守,悬其头颅于城门,示众七日,大扬乾朝国威。

    一时间,长乐王的名号威震西南三境,敌军闻之丧胆,其余两盟国亦迅速撤兵,按兵不动。

    此次陛下以犒赏之名,急招长乐王回京,要为他加官进爵。

    可长乐王遣了部下两位将军复命,并押运珠宝良马入京,自己却推迟了归期。

    表面上来看,是兄友弟恭,齐心协力为江山社稷,其实细思之下,便能窥得些许端倪。

    长乐王如今重权在握,兵力鼎盛,放眼朝中无人抗衡,已是功高震主。

    即便是打了胜仗,段昭凌在龙榻上又怎能做的稳当?只怕长乐王愈是建功,他的隐患便愈大。

    和从前的姚祁峰不同,如今权势滔天的将王,身上流着和皇帝一样的尊贵血统!

    是以,乘胜召回,段昭凌做的极妙,既安抚了将士,亦适机收拢了兵权,所谓一举两得。

    但苏嫣不解的是,犒赏军将大宴,为何会宣宁文远赴会?

    “靖儿依你看,父皇此举是何用意?”

    靖文思索片刻,抬眸十分郑重地说,“儿臣觉得,父皇有意让宁太傅总领兵权。”

    苏嫣闻言诧异,靖文接着道,“儿臣亦赞同父皇此举,好男儿当征战四方,建功立业,宁太傅在儿臣心中,自是才华人品具重之良臣。”

    苏嫣大为震撼,这些话从一个七岁少年口中说出,更教她深思。

    若是连靖文都能看出端倪,那么宁文远挂帅之期便不远了。

    只是,驰骋沙场的他,又会是怎样的风华?

    靖文懂事,陪了苏嫣一会儿,由赵林、赵柏两名便衣卫尉伴驾,径自到猎苑习剑去了。

    苏嫣拿起账册,却思绪烦乱,一目十行不能专注。

    忽又兰若进来,“小姐,二小姐来探您了!还带了画里走出似的美人儿呢!”

    “这倒是稀奇,这就去瞧瞧罢。”

    苏嫣掀了帘子出来,就见厅中果然坐了两人,绾妇人髻一身玫红长衫的是苏芷,苏芷身旁的确还有一名女子,远看就觉得形态婀娜,着嫩绿色春衫,十分怡人。

    “长姊,你身子可好些了?”经了上回那次,两人算是冰释前嫌,毕竟是自家姊妹,都不再计较了。

    苏嫣笑问,“这是哪家女子,生的好模样。”

    那绿衫女子微微一福身,声音如黄莺出谷,“臣女宁双双见过贵妃娘娘。”

    宁双双,苏嫣正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苏芷便已经替她答了,“她就是文远哥哥的小妹,宁家六女。”

    “多年不见,不想已经出落地这样标致了。”苏嫣仔细看她,眉眼处和宁文远很是相像,是个如水般清丽的女子。

    宁双双凝了苏嫣片刻,虽从小就知道五哥哥中意苏家女儿,却总分不清是苏嫣还是苏芷,论样貌,自家五嫂已经是人上之姿,可今日见了苏嫣,不由地替五哥哥惋惜,只恨无缘无福,眼前女子当真是无双风姿,媚骨天成。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女子娶来只怕无法安于宁府,并非良配。

    桑榆端了白瓷盅过来,福身道,“娘娘,宴上卫将军远道带了贡梨来京,一路上皆用冰沙保存,在如今季节实是难得,陛下特地给您送了一盅,已用冰糖煨了枸杞炖好,趁热用罢。”

    苏嫣便招呼两人一起,看时辰正巧该传午膳,命兰若将靖文、安乐也唤来,几人一同用膳。

    佳肴珍馐,满案琳琅,安乐一眼就瞧见那白瓷盅,十分好看,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便嚷着要吃,苏嫣冲宁双双道,“宁小姐莫要见外,我宫里也许久不曾热闹过了。”

    苏芷便给她布菜,很是照顾。

    兰若侍候在一旁,喂了安乐一口冰梨汤,她便嚷着不好吃,靖文慢条斯理,就连用膳亦是井井有条,时常关切安乐慢些用。

    桑榆依次给众人盛上梨汤,苏芷不喜欢吃梨子,遂点了一口便放下,倒是宁双双用了一碗,苏嫣悠悠啜了一勺儿,便问,“宁小姐所谓何事进宫?”

    宁双双微笑道,“家父说陛下有旨,今日传我进宫觐见,其中因由,臣女也不清楚。”

    苏嫣点点头,又问,“今年可有十五岁?”

    苏芷接话,“姊姊猜得准,上月才行了及笄之礼,只怕陛下是要为她物色夫婿呢!”

    宁双双两颊一晕,垂眸浅笑。

    席间谈笑宴宴,舒适可人,苏嫣见安乐饮了梨汤,梨子性寒,遂吩咐桑榆给她换上八宝饭,可安乐一口还没吃下,就猛地捂住肚子,嚷道,“肚子好痛…”

    安乐话音未落,对面的宁双双亦是脸色惨白,伏在案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日更了,你们看着办吧~~~~~~~~~~~哼哼

    第90章早知如此绊人心

    苏嫣见状,便知饭食有异,定是被人动了手脚,遂命人保留原状,不得挪动。

    “传胡太医来,”苏嫣稳下心思,如今霍玉已去,胡太医乃琪妃表亲,是目前最为可靠之人。

    苏芷将宁双双扶进内室,苏嫣抱着安乐在隔壁暖阁。

    桑榆连忙吩咐小厨房上管事,细查各色食材配料、杯盘器皿,得到的结果是并没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殿内宁双双和安乐皆是腹如绞痛,呕吐不止。

    后又将漪澜宫上下宫婢内侍彻查一遍,依然毫无所获。

    胡太医很快就到了,诊理了两人脉象,得出了定论。

    此症为中毒,并非食材不净所致。

    苏芷大惊失色,“我今日不过才到,就有人下毒…究竟是何企图…”

    苏嫣凭靠在绣榻上,眼瞧着胡太医替安乐诊治,心下早已将前因后果梳理通畅。

    除了安乐和宁双双,其余人皆未有事,满案食材是自己宫中所出,并未经由其他人之手,应当不会有失。

    但只有那盅冰梨汤是从殿外送进来的,而中毒二人恰巧是多饮了冰梨汤。

    所有头绪都接上,胡太医也开好了药方,回禀道,“幸得毒性分量不重,是以不会伤及性命,安乐公主所服甚少,症状不重,几味药下去就能见好。但那位姑娘毒性颇重,只怕要复杂些。”

    苏嫣抚了抚眉心,“本宫只问一句,宁姑娘养在漪澜宫,用宫中最好的药材调理,再亲自有胡大人您医治,多长时间能够见好?”

    “半月可痊愈。”

    苏嫣点头,“如此,便麻烦您了,只是中毒之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您每日来给我请脉调理身子,并无其他事情。”

    胡太医抬头看了她一眼,“微臣明白。”

    桑榆将那盅冰梨汤端上了,胡太医鉴定片刻,频频点头,“此汤中有狼花毒。”

    苏嫣蹙眉,示意他继续。

    “此乃上好的贡梨,寒气极重,是以多配枸杞熬制,平常饮用自是清润佳品。可若汤中加入曼陀罗花粉,便可产生奇毒,重者致命!”

    桑榆脸色一震,见苏嫣侧颜紧绷,便连忙送胡太医出去。

    这不但是要害她性命,更是要让整个漪澜宫陷入险境,若安乐和宁双双再多饮一些,只怕她便要担了那残害皇脉的重罪了!

    究竟是甚么人如此大胆,敢在皇上赏赐的食物里做手脚。

    饶是苏嫣再得宠,听完也不由地起了冷汗。

    秘传了送汤的侍者,此汤是由御膳房直接送往漪澜宫,并没经其他人之手。

    苏嫣又问路上可有人动过盅汤,侍者便答,“回娘娘,并无人动过,但中途却有人说前方修缮路径,奴才半途改了道,可万万不敢耽搁时辰。”

    “今日宫中并无任何工程,”苏嫣此刻终于知晓问题出在哪里,“后来那条小路可是毗邻未央宫,而路上恰有一排紫曼陀罗花?”

    “娘娘好记性,的确如此。”

    苏嫣低头,看着那瓷盅玉盖上的镂孔,一切明了。

    “可知道那是哪宫婢子?”

    “奴才不认得。”

    苏嫣嗯了声,若有所思。

    能让刻意的设局,都看似巧合,背后之人想来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分别煎了药,苏嫣将宫人们齐聚,禁制任何人将消息外泄,一经查出,即刻杖毙。

    兰若不解,为何不禀报陛下严查下毒之人,苏嫣却道,“严刑逼供不过只会死几个不相干的下人罢了,本宫要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到傍晚,安乐已经能下榻走动,晚膳做了清粥,便服了药睡下。

    “今日陛下设夜宴,与几位将军商谈军机要事,娘娘该睡下了。”桑榆进来道,苏嫣已经褪下外衫,“本宫先去沐浴一番,若不出差错,今夜会有人要来。”

    浴池香气缭绕,银碳熏了半日,一室温暖如春。

    苏嫣整个身子浸泡在水中,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兰若就进来禀报,说是雨溪来了,给安乐公主送些菡婕妤新制的衣衫,还有几件喜爱的玩物。

    果然是她!

    印证了所有猜测,下毒之人既然用毒,却又不致人死地,那人该很清楚一点,便是安乐不喜食梨子,不会多喝,是以绝不会有大碍,既没有大碍,又会损害漪澜宫名誉,这目的显然是达到了。

    只是,她不会想到,苏嫣根本就没打算让此事流传出去。

    白日里,静观其变,到晚间终是坐不住了,雨溪偏偏就此刻来了。

    太多的巧合同时发生,便只可能有一种原因,那就是林清清和此事脱不了干系,即便不是主谋,也定是合谋。

    苏嫣教兰若按规矩招待就好,自己依旧继续沐浴。

    许久,她猛地站起身子,径自裹上寝衣缓步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