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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夏耀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结果就换来一个特别平淡的回复。

    “怕你让雨淋着。”

    夏耀神色一怔,像是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想说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袁纵又问:“手还疼么?”

    夏耀闷声说:“早就没事了。”

    “伸出来让我看看。”

    “干什么?”夏耀拧着眉。

    袁纵不容夏耀反抗,一把将夏耀的两个手腕钳住,把他的手从窗口拽了出来。仔细查看了一下之后,询问的目光扫向夏耀,“真不疼了?”

    夏耀还没来得及说话,袁纵又在他两只手上狠狠攥了一把,力度比刚才有增无减。然后,笑着欣赏了一下夏耀仇视的目光,沉声说了句,“好好睡觉吧!”

    说完,又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了。胡噜一把脸上的雨水,阔步到自个的车走去。

    夏耀再去拽窗户,又拽不开了。

    袁纵的手劲儿真不是盖的,等夏耀的手恢复知觉,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夏耀嘴上骂骂咧咧的,还是趁着这段时间把袁纵晾晒在卫生间的衣服洗干净又烘干了,装进衣袋里提着朝外走去。袁纵仰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将眼皮撬开一条小缝,看到一抹英气的身影朝他的车靠近。

    “给你,换上!”

    袁纵身上潮哄哄的,摸到干爽又飘着香味儿的衣服时,心都快化了。袁纵换衣服的时候,夏耀故意把头转向别处。等他把目光转回来的时候,袁纵已经换好了,并把换下来的那件湿漉漉的衣服还给了夏耀。夏耀低头一瞧,衣服裤子都有,唯独“借”的内裤没还。本来也不打算要了,可看到那条洗干净的内裤放在旁边,袁纵依旧穿着自己那条湿内裤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舒服。

    “你怎么不把内裤换下来?”

    袁纵斜着夏耀,“你还要啊?要我脱下来还你!”

    “算了!不要了!”

    袁纵藏着笑意,把脸转向夏耀。

    “回去睡觉吧。”

    夏耀没动。

    “你是在等我把你拽进车里来么?”

    夏耀狠狠在车窗上砸了一下,扭头走人,那撤退的速度,那凌乱的步伐,赤裸裸地出卖了夏警官此刻焦灼不安的小心思。

    袁纵凝神对着夏耀的背景看了很久,闭上眼睛时扔遮不住的迷恋之意。

    26

    海滩特训结束,袁纵带着一群学员回了北京。

    夏耀已经六七天没有看到袁纵了,心情轻松之余也有点儿那么一丝寡淡的滋味。大鹩哥依旧那么贫,前几天不知是感冒还是怎么了,嗓音突然有点儿沙哑,带着一股单田芳和曾志伟混杂的味儿。夏耀为了耳朵免受折磨,专门放了一段评书和一段主持词在复读机里。

    有时夏耀正在发呆,旁边就会突然来一嗓子。

    “啪!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噶好,偶系曾志伟啦……”

    夏耀无数次冒出把这只鸟送给别人养的念头,可一提起鸟笼子,听到大鹩哥傻里傻气的一声“我爱你”,心里又不落忍。

    袁纵开车过来的时候,夏耀正站在阳台上和彭泽电话聊天,扫到袁纵的人影,夏耀话锋一转,“那个,我得洗澡去了,有空再聊吧!”

    把目光转向袁纵的时候,夏耀脸上竟有一丝笑模样。

    “回来了?”

    袁纵把手里的袋子朝夏耀递过去,“特产。”

    夏耀喜欢吃梨,烟台莱阳梨颇负盛名,袁纵开车去当地的果园亲手摘了一筐又大又脆生的莱阳梨回来给夏耀吃。

    夏耀故作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我们家有的是梨,而且都是特供品,天然无农药无化肥的,谁要你这个破梨。”

    袁纵没说什么,提着那袋梨转身往回走。

    “拿来!”夏耀突然开口。

    袁纵斜睨着夏耀,“你不是嫌我这梨破么?”

    夏耀冷哼一声,“老吃好的也不行啊,偶尔也得吃点儿破的改改口!”

    袁纵没动。

    “拿来!!!”夏耀霸气一吼。

    袁纵这才把梨递给了夏耀,又亲手给他削了一个。

    削好的梨像一只乳白色的雪糕,夏耀嘟哝道:“没想到看着表皮挺糙,里面果肉竟然这么白。”

    袁纵心里暗道:没你白……

    夏耀咬了一口,口感清脆香甜,肉质细嫩,汁水丰富,甘甜如饴……不由自主地发出满意的嗯嗯声,发现袁纵看着他之后,迅速把脸上那副陶醉样儿收起来了。

    “怎么样?”袁纵问。

    夏耀淡淡回道,“还凑合吧。”

    吃了几口后,看到袁纵还盯着他,夏耀颇不自在地问:“你吃么?吃我分你一半,反正我也吃不了。”

    “梨是不能分着吃的!”袁纵说。

    “切……你还挺迷信。”夏耀眉毛一挑,“那我更得分一半给你了,赶紧离我远远的。”

    说着,削下一半给袁纵递了过去。袁纵没用手接,而是用嘴叼了过去。不仅把梨叼进了嘴里,还伺机在夏耀浸着梨汁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夏耀迅速抽回手,目露凶光,“你丫找抽吧?”

    袁纵把嘴里的梨嚼吧嚼吧咽了,特别理所当然的口吻说:“舔一下都不让?”

    夏耀气不忿,“我凭什么让你舔?”话刚一说完,手指又让袁纵拽出去舔了一口。

    “我操你大爷!”

    袁纵突然沉下脸,极具震慑性的目光盯着夏耀,“你再骂一句试试!”

    说实话,夏耀真有点儿被镇住了,别说他了,就是公司里那些五大三粗的教官,看到袁纵沉着脸都不敢出大气。夏耀还算有种的,知道袁纵不敢拿自个怎么着,强撑起胆儿又朝袁纵骂了一句。

    这次袁纵把手伸进去,直接在夏耀嘴角拧了一下。

    夏耀胸口燃起一团火,倒不是多疼,就是对袁纵的这种做法极度愤怒。你凭什么拧我啊?你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拧我啊?老子骂你怎么了?老子骂的就是你!于是,夏耀又骂了袁纵一句,看到袁纵的胳膊又伸了进来,眼疾手快地关窗户,夹死你!

    只听砰的一声,袁纵眼皮都没眨,玻璃倒是颤了三颤。夏耀惊愕之时,嘴角又让袁纵拧了一下。我草草草草草……

    两人闹得正凶,夏母过来敲门了,“我听见咣当一声响,怎么了?”

    夏耀忙回道:“没事,我关个窗户。”

    “关窗户用那么大劲儿干什么?说你几次了?”

    “哦,知道了。”

    夏母走后,夏耀压低声音朝袁纵怒斥道:“带着你的鸟,麻利儿混蛋!”

    ……

    随着最后一个疑犯落网,5·27特大持枪杀人案告破。虽然袁纵协助警察围剿歹徒造成多人死伤,但因为当时情况特殊,加上后来抓捕最后一名疑犯有功,并未判他负刑事责任。只是对疑犯家属给予了一定经济赔偿,这事就算过去了。

    判决书下来,夏耀才算正式松了一口气。又连着忙了几天,没工夫照看鹩哥,这天中午夏耀回家,发现它的鹩哥又颓靡了。蔫不唧唧地在笼子里瞎转悠,目无焦距,怎么逗都不吭声。

    “你是嫌我冷落你了么?小黑看这,你好!你好!吃饭!吃饭……”

    夏耀说得喉咙都冒烟了,鹩哥也是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呢?”

    夏母走进屋,朝夏耀说:“兴许是想那只大鸟了。”

    想那只大混鸟?怎么可能?夏耀记得清清楚楚,前阵子那只大鹩哥养在家里的时候,两只鸟总是打架,那会儿他的小黑总挨欺负,怎么可能还惦记它?

    夏母说:“鸟就是这样,有个伴儿才会欢。”

    夏耀还是不相信,他把鸟笼子摘下来,仔细瞧了鹩哥一阵,然后学着单田芳的腔调儿,试探性地说:“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小黑那只眼睛立刻就亮了,滴溜溜转了转,轻声说:“谁说话呢?谁说话呢?”

    夏耀不信这个邪了,又粗着嗓子说了句,“大噶好,偶系曾志伟啦!”

    小黑扬着脖子叫唤:“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夏耀一脸黑线条,没见过你丫这么没出息的了!

    于是,傍晚下了班,夏耀又去了市场,学么了一只模样相仿的大鹩哥,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挂在了小黑旁边。

    然后,他就一直等,等着大鹩哥和小鹩哥吵吵闹闹的温馨场面。那只大鸟唱歌比之前的大鹩哥好听多了,说话语气也没那么冲,可谓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可小鹩哥一点儿都不待见它,无论旁边的大鹩哥怎么套近乎,它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以至于到最后那只大鹩哥也颓了,两只鸟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干耗着。

    我操!夏耀禁不住骂:听话懂事的你不待见,非惦记着那只混蛋玩意儿,你这不是贱得慌么?

    27

    夏耀在电脑的个人档案里面找到了袁纵的号码,犹豫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带上你的鸟来找我。”

    半个多小时后,袁纵到了夏耀家门口。

    “让我把这只鸟提过来干什么?”

    “我们家小黑稀罕它,离开它不行,我决定收养你这只鸟了,开个价吧。”

    “不卖。”

    夏耀说:“那我就直接拿走了。”

    袁纵一把攥住夏耀的后脖颈,浑厚的气息扑到他的脸上。

    “要不这样吧,以后每天让它来这陪你的鸟玩一会儿。”

    夏耀说:“它要是能自个儿飞过来,我没意见。”

    袁纵定定地盯着夏耀看了一阵,说:“你真白。”

    夏耀后肘发力,狠狠戳向袁纵的肋骨,然后转身一个飞踢,动作非常漂亮。袁纵接招,和夏耀简单比划了两下,最后收手时,嘲弄的口吻轻轻吐出四个字,“花拳绣腿。”

    连续三届警察搏击大赛第一名,还从没有过人拿“花拳绣腿”这四个字形容夏耀。可被袁纵这么挤兑,夏耀心服口服,平时小打小闹他会急眼,真到凭实力说话的时候他很有胸襟。

    “话说你们公司现在还招新学员么?”

    袁纵特别肯定的口吻,“不招了。”

    “能额外破例让我去那学习一阵么?我一直对你们公司持有极大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