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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曾书书“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在这屋中来回踱了几步,同时目光在这屋中淡淡扫过,中间看到摆放在床上枕边的那一个装着辟谷丹的葫芦时,他的目光明显停了片刻,随后又移了开去。

    “我刚才问你的话,你是说当日早上睡不着,这才大清早起床去后花园中走走的?”

    苏小怜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头颅微垂,低声道:“是。”

    曾书书负手转过身来,淡然道:“你事后跟我们说,是在那处山壁下发现巴熊尸体的,只是那处山壁十分偏僻,平时极少有人过去,你怎么会走到那里?”

    站在门口的王宗景听到此处,登时一怔,目光不期然地落在苏小怜的身上。苏小怜似乎也被这问题窒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王宗景,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接触了一下后,苏小怜又移开了视线,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启禀前辈,弟子性子不善与人交往,平日心中烦闷,常常就在后花园中行走,无意中发现那一处地方,喜其僻静,每至其间便感觉……感觉心境平和,心中烦闷之意往往便消散了,是以常去那里。”

    她低声诉说着,放佛是在说着一件平凡无奇的事情,只是那言语之中,她眼角余光仍是忍不住向房门口处悄悄地看上一眼,那个男子的身影,依然还面带着一丝诧异之色站在门外边。

    王宗景有些迟疑,正想着自己该不该先行离开,但就在这时,曾书书却好像已经问完了所有的问题,淡淡道:“好,就这样吧,我也没其他事,只是当日事多蹊跷,还是要细细查探一番才行。”

    苏小怜赶忙也站起身来,道:“我明白,曾长老若还有什么想问的,随时来找我都可以。”

    曾书书点了点头,转身欲走,但随即目光忽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看向苏小怜,面色温和地道:“对了,当日看你受惊不小,最近身子可还好吗?”

    苏小怜道:“多谢长老关心,弟子一切都好的。”

    曾书书眼光向她床上看了一眼,道:“你一直都在吃辟谷丹吗?”

    苏小怜怔了一下,道:“是。”

    曾书书走了过去,却是在苏小怜与王宗景的目光注视下,拎起了那个葫芦,随即摆动几下,里面便响起了丹药滚动的低沉声响。他想了想,回头对苏小怜微笑道:“你身子有些虚弱,当日又受惊,这样吧,既然我今日过来,也算有缘,这里另有一葫芦丹药名叫‘养元丹’功效比辟谷丹要更好一些,你且吃这个吧。”

    说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众人眼前一花,便看见曾书书手中多了另一个葫芦,笑吟吟地放在床上枕边,然后不动声色自然无比地将原来的那一葫芦辟谷丹收了起来。

    苏小怜微微张开了嘴,不知为何身子似乎轻轻曱颤抖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平静,深深低下头去,带了几分感激之意,道:“多谢曾长老。”

    曾书书微微一笑,摆摆手,随后走出了房门,路过王宗景身边时,他目光转动看了他一眼,其中颇有些意味深长之意,只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么飘然远去。

    王宗景回过头来,正好看见苏小怜也走到了门边,直到此刻,他才算是真正仔细地看了苏小怜一眼,只见这好些日子没见的少女,明眸秀眉间似有淡淡哀愁凝于眉梢,但气色容颜,仍是比当初刚见面时又好了许多,望去似一朵依然绽开花曱蕾的美丽花朵,正日渐散发处妩媚而秀丽的风姿。

    他心中原本有些关怀紧张之意,但此刻看着苏小怜的容颜,忽然又放松了许多,对着她笑了笑,道:“你还好吧?”

    苏小怜凝视着他,片刻之后嘴角一抿,露出一丝温柔笑意,道:“我很好,谢谢你啊,宗景哥哥。”

    王宗景怔了一下,道:“谢我什么?”

    苏小怜微笑道:“谢谢你来看我呀。”说着,伸手轻轻一拉王宗景,却是将他拉进了屋子,然后双手抓曱住门扉,将房门关上。当那两个门扉缓缓合上的时候,她的目光淡淡,面上笑容也缓缓敛去,面无表情地望向这个院子的大门口处,那里空无一人,曾书书的身影早已消失,只是她眼中若有所思,却是不知道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屋中显得有些暗了,但苏小怜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光线照进,顿时这屋中又变得明亮起来。

    王宗景站在屋中环顾四周,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苏小怜的屋子,只见屋中摆设大都和自己那边住处一样,除了更干净整洁些外,也没有看到屋中摆放有什么少女通常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小东西,清净之中,仍是隐隐透出一股苦修寂寞的味道。

    王宗景皱了皱眉,他年岁也不大,但那森林中三年,让他比常人更能体会到这种滋味,只是这种孤寂的感觉并不应该出现在苏小怜这样一个少女身上,他迟疑了一下,却还是不知该怎么对苏小怜劝说,反倒是苏小怜看着他时,眉目盈盈中,多是喜悦之色,微笑着请他坐下,问道:“宗景哥哥,我们好久不见了啊,最近你在做些什么呢?”

    “哦……其实也没做什么,无非就是待在屋中修炼,有些闷了便在别院内外走走,要不就是去后山巨树森林里面爬爬树什么的。”

    苏小怜目光忽然亮了一下,似乎听到王宗景说去后山森林里的时候,她心中便有一股由衷的喜悦突然散发出来,忍不住道:“宗景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带我去后山玩一下好不好?”

    王宗景迟疑了一下,却是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萧逸才往往便约了自己在那片森林中,而且当日那场蹊跷的战斗中,森林里突然出现了四只奇怪的妖兽,也是让他有些后怕,虽然如今想来,他心中觉得或许有很大可能就是萧逸才安排试探他本领的考验,但心中总是有一些不安。

    更何况,万一带着苏小怜去后山,碰见萧逸才的话,岂非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沉吟片刻,他心中掠过这些念头,面上不显,但还是迟疑了一下,随后对苏小怜摇了摇头,道:“小怜,最近我也要忙着修炼,不怎么想去后山了。要不过一阵子吧,等上两三个月,再找个天气晴好的日子,我们一起去,好不?”

    苏小怜面上掠过一丝失望之色,但很快她便再度露出笑容,带着一丝温柔,看着王宗景,微笑着道:“好啊,我等你。”

    王宗景微微一笑,心中却不期然地想到萧逸才,然后又想起了大竹峰上那一众人,特别是其中身份莫测的张小凡,想到了自己即将要开始修炼的那些奇功异法,心中便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一时之间,面上露出向往之色,怔怔出神起来,却浑然不觉身边的苏小怜,正安静地看着他。

    安静、温柔,与她平日间所表现出来的模样截然不同的神情,苏小怜默默地望着那个男子。

    然后,她慢慢低下了头。

    第六十章 隐秘

    青云山,风回峰。

    “风回”一词,因青山绝顶罡风激烈,盘旋回环所得,自古以来,名列青云七脉之一,于高度上排名第四,于七脉兴盛中排名第三,仅次于通天峰、龙首峰二脉,向来都是青云门中举足轻重的一股重要势力。

    时至今日,青云门当今掌教萧逸才大举变革,破旧立新,改革祖制,取消了青云门原有的七脉之分,但原本传承千载的七大分支别脉,也不可能一夜之间便消失不见,人情圈子、师徒情分,处处皆有,暗中仍是有那么些个泾渭分明的小圈子。

    七脉之中,风回峰在如今的青云门中地位非但没有下降,反而更见显赫,虽然还是比不上通天峰长门,却隐隐有追上龙首峰一脉的趋势。众所周知,七脉合一之后,掌教真人萧逸才可算是大权在握,而萧真人平日最信重的人,便是风回峰的曾书书曾长老。

    也正因为如此,风回峰出去的弟子,这些日子来心情都算是不错的,昂首挺胸那也是常有的。

    王细雨便是这样一个心情不错的出身于风回峰一脉的青云门弟子。

    萧逸才改革青云祖制后,门中实力开始往通天峰上积聚,其中各脉杰出的弟子也往往调遣至通天峰上做事,毕竟取消七脉之后,名义上只有一个青云门在,令出一门,自然一切都是要听掌教真人的了。不过这其中也并非没有回旋余地,实力人数抽调太多的话,一来其余各脉多有反弹,二来除通天峰外其余六峰也是青云门经营千年的所在,总不能就此废弃。所以平日里各脉山峰中仍有不少弟子留在本山上,特殊一些的,比如大竹峰那等怪胎,干脆就是全部人都留在本山,加上那一脉中还有两个家伙不声不响地娶了小竹峰两位美女过去,算起来甚至比原来的人数还多了……

    不过大竹峰一脉向来人丁单薄,平日里又是低调,加上其他一些说不出口的缘由,掌教真人也没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些年来都是由着他们自顾自地住在大竹峰上。至于风回峰这里,人数基本是少了一半的,不过因为曾书书曾长老还时常回来住,所以山上也算热闹。除此之外,王细雨还知道曾长老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风回峰的首座曾叔常曾祖师爷,也在风回峰上的一处僻静洞府中静养修炼。

    说起这位老祖师,那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要知道当年上一代青云门名动天下的全盛时代,七大首座个个威名赫赫,如今也只有曾叔常这么一位硕果仅存了,便是如今掌教真人萧逸才过来,也得对老爷子恭恭敬敬叫上一声师叔。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这位曾老师祖的身体,却看着有些不好了,事实上,这事的根子还是在当年那场正魔大战浩劫中留下的,曾叔常虽然幸存下来,但仍然是身负重伤,多年来虽经曾书书多方药石调理,用尽灵丹妙药,仍不能痊愈,反而这几年中看着越发严重起来。

    王细雨在这风回峰上,因为颇得曾书书的喜爱,人也机灵,平日里便负责每日去炼丹药房“明炉轩”里取药,再送去曾叔常平日静修的洞府请老爷子服食,一来二去,倒也和曾叔常混得熟了,平日里经常说说笑笑的。

    这一日,又是到了该送药的时候,王细雨一路向明炉轩走去,脸上春光明媚,看去心情也是不错,小径蜿蜒,穿行于花园之中,但见得园中奇花异草次第盛放,虽是已到九月,这仙家胜境中仍是百花娇艳。

    走了一会儿,前头只见小径尽处现出一道拱门,同时一股淡淡药香味飘了过来。穿过拱门便望见了一座三层小楼,占地颇大,正门牌匾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明炉轩。

    明炉轩在风回峰上算是曾书书颇为着意的要害所在,普通弟子不得入内,但王细雨算是曾书书的心腹弟子,这地方是来惯了的,当下熟门熟路走了过去,而守护在门口的两位青云门弟子也是对她报以微笑,丝毫不加阻挡。

    王细雨轻轻松松走入楼中,迎面乃是一处大堂,中间放了一座极大的八卦炉,下方开有数个火槽,此刻虽然并未生火,但八卦炉中仍是隐隐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微光闪闪,宝气蒸腾,似乎这八卦炉本身就是一件不可小觑的法宝。

    八卦炉后,有左右两扇小门通向后堂,右手边靠墙处,还有一个扶手楼梯通向小楼二层。王细雨径直走了过去,却是转入了左边的小门,那里是明炉轩中的药室,平日要送去给曾叔常服食的灵丹妙药,都是曾书书亲手炼制出来的,皆放在此处。

    药室之中,两侧都是高高的药架,其间多有葫芦玉瓶,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无数,分门别类,条理清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气息。只是王细雨才踏入门口,便是一怔,只见药室中间位置的圆桌边,却坐着一个男子,凝神思索着,正是曾书书。

    平常这个时候,曾书书一般都在通天峰上,毕竟他是萧逸才最倚重的长老,又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精明能干,所以有诸多事务,萧逸才都是放心交给曾书书处置的。只是想不到今日却居然偷偷跑了回来,坐在这药室之中发呆。

    “师傅,你怎么会在这儿?”王细雨带了几分惊奇,走过去问道。

    曾书书抬头一看,“哦”了一声,道:“是小雨啊。”

    王细雨走到桌边,同时看到曾书书面前桌上摆着一只平日装丹药的黄色葫芦,看上去并无什么出奇处,但曾书书目光不时扫过这只葫芦,眼神中却有几分奇怪之色。曾书书感觉到王细雨有些奇怪的眼神,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王细雨笑道:“师傅,我来拿药去送给师祖吃啊。”

    “哦、哦,对了。”曾书书顿时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那你快去取药。”

    王细雨答应一声,便向旁边药架走去,只是才走了五六步远,忽听背后桌子那边发出一声“哗啦”轻响,回头一看,却是曾书书拿起那只葫芦,拔去塞子,将葫芦中的丹药都倒在了桌子上。

    一时之间,只听“啪嗒啪嗒”之声不绝于耳,似明珠坠玉盆一般,清脆悦耳,看那丹药正是分发给参加青云试那些新人弟子的辟谷丹。王细雨不明所以,一时瞪大了眼睛,却只见曾书书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一堆圆溜溜的辟谷丹,随后伸手过去,慢慢开始点数起来:“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他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但一双眼睛中不知为何,却亮了起来,闭目思索了片刻,随后缓缓摇头自言自语,笑了笑,道:“果然,每日一粒的话,这数目少了……”

    王细雨取了丹药下来,统共三种,分别装在两只颜色不同的小玉瓶与一个黑色小葫芦中,再一起放置在一个松木托盘内,拿了起来,走回桌边。曾书书这时已经将桌上散落的辟谷丹收拾起来,抬头看到王细雨托着丹药走来,迟疑了一下,道:“走吧,我与你一起去。”

    王细雨答应了一声,便跟在曾书书后头走出了药室。

    曾叔常静修的洞府在风回峰上的一处僻静所在,距离明炉轩颇有一段距离,不过王细雨平日里常常送药,那是走惯了的,至于曾书书,以他如今的道行更是轻而易举。没过多久,两人翻过一个小山坡,在一处周围松木成林的幽静山洞外停了下来,放眼看去,这里山林静谧,鸟鸣幽幽,山洞外侧是一片十余丈见方的平坦空地,多见青苔绿草,偶有阳光透过那些茂密树荫落下,也是温和无比。

    曾书书咳嗽了一声,才想大声向山洞里通报一声,谁知咳嗽声音才落,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书书吗,来了便进来好了,在外面装什么咳嗽。”

    曾书书登时一窒,干笑一声,带着掩嘴偷笑的王细雨走了进去,洞中并不阴暗,除了洞口开阔外,还开了两处天窗,在白天看着很是亮堂。洞府前方是宽敞的外室,摆着桌椅等一应日常用具,通向内室的洞口则用一扇仙鹤翱翔屏风遮挡,略显昏暗,但依稀可以看见那里面的摆设又简单了一些,不过是床铺蒲团,还有一两幅字画挂在墙上而已。

    一个苍老的身影从床上起身,慢慢走了出来。

    须发皆白,皱纹横生,虽说容貌气色算不上枯槁二字,但看起来与凡俗世间常人的模样差不多,以曾叔常这等身份的人物,如此形状,却已是元气大亏的面相了。

    曾书书看了一眼父亲的白发,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面上神色又凝重了几分,不过很快他的神态便恢复正常,露出笑意,王细雨则是快步走过去扶住曾叔常,微笑道:“师祖,我来扶你。”

    曾叔常昔日为风回峰一脉首座时,平日里气度威严,别说是门中众多弟子,便是曾书书这亲儿子见了老爹,也往往是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颇有几分畏惧。只是眼前的这位老人,却活脱脱是换了一个性子,笑着看了王细雨一眼,神态温和,也任由这小姑娘扶着自己臂膀,一路走到桌边坐下,也没和站在一旁的曾书书打招呼,却是先对王细雨笑道:“小雨果然是个贴心的好姑娘,将来也不知晓哪家的儿郎有福气,能将你娶回家去做老婆。

    “哎呀!”王细雨登时脸腮便红了,谁知道这扶师祖一下居然还被他取笑了,发脾气那是不敢的,只是娇嗔了一声,道:“师祖,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这说的是什么话嘛?”

    “什么话?家常话嘛。”曾叔常笑呵呵回了一句。

    王细雨哼哼两声,回头看了看曾书书,曾书书也是在桌边坐下,笑着摆摆手,道:“好了,小雨,你去吧,这里有我在就好了。”

    王细雨点了点头,又转身对曾叔常行了一礼,退了出去,父子两人看着那青春洋溢的背影一路欢快地走出洞口,随后同时收回视线,曾叔常笑了笑,道:“小雨真是个挺不错的姑娘。”

    曾书书微笑道:“是啊。”一边说着,他一边熟练地拉过松木托盘,将玉瓶中的丹药倒出,又站起身去旁边倒了一杯清水回来,递给父亲。

    曾叔常接过杯子丹药,却没有马上服下,而是面色淡然地看着手中这些丹药,过了片刻,他抬起了头,淡淡道:“这样还能拖多久?”

    曾书书脸色一变,随即强笑了一声,道:“爹,你好好的胡说些什么,快吃了这些丹药吧。”

    曾叔常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曾书书在他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对视,垂下了眼帘。曾叔常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将丹药往口中一送,又喝了两口清水吞下了。

    曾书书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那些瓶瓶罐罐,正想将这些东西拿走的时候,却忽然听曾叔常轻轻拍了拍桌子,道:“书书,坐下吧,陪我说说话。”

    曾书书怔了一下,连忙答应道:“好啊。”说着随手将托盘放到一边,坐在父亲身边,但看了看曾叔常的脸色,他忽然又是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却是伸出手去,搭住曾叔常的手脉凝神把了片刻。曾叔常摇头笑道:“好了,我没什么事,修炼这么多年,这身子我自己还能不晓得吗?”

    书书这才讪讪地收回了手,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曾叔常沉吟片刻,却是开口向他问道:“书书,你接掌风回峰首座到现在也有些年头了,现如今风回峰下一代弟子的情况如何,你心中有数吗?”

    曾书书怔了一下,忍不住道:“爹,如今七脉合一,可没有什么风回峰首座了,也谈不上风回峰下一代弟子……”

    话音未落,便只见曾叔常淡淡地横了他一眼,曾书书登时便有些说不出话来,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轻叹了一口气,道:“出自咱们这一脉渊源的下一代弟子中,以目前来看,还算是很不错的,虽然总的来说还是比不上通天峰一脉,但比龙首峰倒是相差无几。众弟子中,如今修行最高的是欧阳剑秋与柳芸二人,不过以我看来,将来天资最高成就最大的,只怕反而是小雨。”

    曾叔常默然片刻,缓缓点头,道:“你眼光看得很准,这些年算是磨炼出来了。”

    曾书书笑了笑,道:“爹,看你说的,我又不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再怎么说,咱们现在也是青云门五长老之一了不是?”

    曾叔常瞪了他一眼,曾书书嘻嘻一笑,却是露出几分少年时才有的那份单纯笑容,让曾叔常看着忽然一怔,心头默然,原本到嘴边的几句骂语,不知为何却是说不出口了。他低下头,拿着手中杯子喝了一口水,沉默了片刻后,脸色恢复了平静,道:“最近门中情况还好吗?”

    曾书书想了想,道:“没什么大事,一切安好。除了山下别院中正在进行青云试外,最近也就是云州昊天剑派过来拜访了,虽然中间有些意想不到的小波折,不过现在也都过去了,除此之外,便没什么可说之事。如今七脉合一,萧师兄权势日重,令出一门,青云一门已有渐渐兴盛的模样。不过……”他说着说着,不知为何眉头却皱了起来,说到“不过”二字后,话语忽然戛然而止,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了。

    曾叔常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怎样?”

    曾书书皱眉道:“爹,您老在这里安心静养就是了,何必分心耗神,又去管门中的闲事?”

    曾叔常淡淡道:“静养静养,太静了人就闲不住了,再说这门中事听听又有何害处,说吧,不过什么?”

    曾书书叹了一口气,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坦然说了出来:“如今本门看着日渐兴盛,元气恢复大半,本是可喜之事。萧师兄主持门中事务,为人处事能力那也是有的。只是如今七脉合一,萧师兄权势极重,比起昔日本门全盛之日,他如今的权柄甚至还超过了当日的道玄师伯。可是无论道行还是名望,萧师兄比之昔日道玄师伯,却还是差了一些。也就是因为如此,本门之中虽然看似平静,但私底下也有不少人心中是不服的。”

    他嘴角一撇,意若不屑,但神色之间仍带了几分隐忧,低声道:“眼下局势大好,自然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万一将来有什么异变的时候,未免会是一个隐患在那里。”

    曾叔常默默点头,但神色之间仍是十分平静,沉吟了片刻后,道:“你这般思虑,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毕竟还是年轻,对本门历代渊源不甚了解。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

    曾书书眉头一扬,望向父亲。

    曾叔常笑了笑,道:“本门传承两千余年,自青云子祖师创派,再到青叶祖师中兴,就此名动天下为正道领袖,这其中多少岁月,你可曾听说本门掌教真人之位,何时落到过长门弟子之外的人手上?”

    曾书书猛地一惊,愕然道:“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曾叔常微微摇头,道:“没有的,从来没有过,无论何时,掌教真人这位子,一直都是通天峰一脉的长门弟子所把持,多少年下来,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了,你向来自诩聪明,可有想过这其中的缘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