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新工作,萧潇话题一转,对阮暮灯说道,“你的生日是在十天后吧?”
他说的是阮暮灯的农历生日。
他们这些学道之人讲究生辰八字,算的也当然是农历。虽然萧潇平日里看起来四六不着调的,但对自家徒弟的生日,却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青年柔软的头发,唇角笑意越发柔和,“那两天你腾出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章、七、游仙02
出发当日是个雨天。
萧潇和阮暮灯起了个大早, 冒着绵绵密密的雨丝, 天刚亮就去往机场,飞去了J省。
中午时, 两人在N市下了飞机, 在机场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 又在当地租了一辆车,萧潇也不用地图不用导航, 自己就开着车, 往东北方向开去。
车子一直开到天彻底黑下来,才从一个偏僻的路口拐下高速, 进了一座小镇。
“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阮暮灯跟着萧潇进了一家民宿旅馆, 办了入住手续, 又在大堂里找了张桌子坐下,叫了盘炒饭和两个小炒。在等着上菜的时间,阮暮灯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在这儿住一晚, 明早再上山。”
萧潇尝了尝老板娘端上来的茶, 又涩又潮, 茶末子还浮在杯口,和平日里自家徒弟给他泡的毛尖没得比,他只抿了一口就回身将茶泼了,重新装了杯白开水。
“上山?”
阮暮灯疑惑道。
“唔,带你回师门看看。”
萧潇回答得一脸漫不经心,好像说的是明儿带青年去菜场买把菜心一般。
“什么?”
阮暮灯果然睁大了眼睛, 露出吃惊的表情,“你……还有师门?”
“对啊!”
正说着话的时候,老板娘端了他们要的炒饭和一荤一素两盘小炒上来,还多送了一小碟子霉豆腐。
在这种小镇的民宿里,当然不能指望能吃上多么精致美味的饭菜。不过胜在分量扎实,材料新鲜,浓油赤酱加上村野风情,看上去也让人很有食欲。
萧潇开了一天的车,早就饿了,取了筷子,又舀了冒尖儿的一碗饭,埋头苦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你都跟着我学了大半年了,结果还没正式拜过师,感觉这说不过去啊……”
“嗯。”
阮暮灯应了声,也给自己盛了饭,心说他以为自家师傅早忘了这茬,又或者是故意不愿提起呢。
在青年的家乡,“拜师”是很严肃的事情,需择良辰吉日,请神烧香,磕头敬茶,过程庄重得很。而且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做师傅的无后,那待老人家百年之时,徒弟还要充当孝子贤孙,给他扶棺摔盆,烧纸扫墓的。
哪有像萧潇那样,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了他家师傅了。
“所以,你生日刚好也到了。”
萧潇咽下一块酱香煨鸡,语气十分淡然,“我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带你认认师门呗。”
第二日两人依然起了个大早,没有开车,找老板娘租了两辆自行车,一路骑着就往小镇后山里去了。
骑车骑了三个小时,等山势渐渐陡峭起来,连自行车也不好通过的时候,两人就换成了步行,沿着一条隐没在葱郁绿意之间的石板小径往上走。
“这儿地方真偏。”
不知不觉之时,天空又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夹着山风的凉意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阮暮灯边走边打量四周的环境,看着路旁已经没过了脚背的杂草,以及脚下很有些年头且缺乏管护,显得破碎不堪的石板路,轻声说道。
“是啊。”
萧潇回头朝青年笑笑,“我这些年已经很少回来,而且山上也不剩什么人了。”
两人在高高低低、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又走了个把小时,终于在午饭前,到了萧潇的“师门”。
那是一间道观,建在山腰的一处洼地里,周围长满了茂盛的竹子、泡桐和香樟树。
从青瓦围墙的长度看,这道观约莫也有个三进的大小,虽然算不上破落,但显然这么一间坐落在山林里的隐秘道观,当然不可能有什么香火供奉,此时黑木大门紧闭,门楣、柱子上的红漆已然斑驳脱落,屋顶上的瓦片也长着斑斑苔藓。
等他们走得近了,阮暮灯才看清门上牌匾的字——“知了观”。
萧潇上前叩门,敲了好一阵子,才听到院里头传来了有人跑动的声息。片刻之后,乌漆门板从里头拉开了一条缝,探出个小脑袋来。
“谁啊?”
开门的是个男孩子,大约十二三的年纪,圆头圆脑,头发剪得很短,只剩一层灰绒绒的毛茬儿,看起来就跟个球似的,粉面桃腮、淡眉小嘴,唯有一对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机灵讨喜。
“你是拾壹吧?”
萧潇笑着回答,“是我,萧潇。”
“啊呀!萧大大,你回来了!”
男孩儿一听,立刻将门一把拉开,兴奋地蹦了出来。
听萧潇对他的称呼,阮暮灯已经明白了这男孩的身份——他也是白家人里的一位,在一众得道的刺猬“仙家”里头,约莫年纪尚小,而且道行又浅,所以看上去也还是个孩子的模样。
不过阮暮灯注意到,这孩子虽然伶俐,但右手似乎天生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