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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七妹妹,先前是我不对,摔坏了你的钗,我再赔你一个。”周初虹极不情愿的将备好的红宝石云凤纹金簪递给初晨。

    初晨一瞧这钗比她先前的那只不知贵重多少,摆手不敢收,又说四姐姐已经代为赔了一根,不必再给了。

    周初虹一听,脸上轻松了不少,也不再让,命丫鬟将钗收好,坐在了初晨的身边。

    “先前掐你,是我不对。可是那钗明明就是你给我的,她们不信,你也不解释,害我被母亲臭骂一顿。”

    “我解释了,是他们不信。”初晨看眼初虹,淡淡的说道。随即转头继续专注地看戏,看到兴头上,也劝初虹看。

    初虹哪里有心情,回想初晨确实解释了,她挑不出错来也就不好怪她。一口恶气咽进肚子里,只当今儿走霉运了。

    两场戏唱下来,老太太瞧见几个孙子辈的坐不住了,打发他们各自玩去,只别吵了他们看戏便好。

    周迢带着兄弟们去侯府后花园另设个酒桌。初雨听说了也动了心思,和姊妹们的选在荷塘边的凉亭处。

    初晨爱看戏,便没和他们去。

    等戏散场了,老太太见初晨还在,叹了句:“难为她小小年纪,喜欢看这些。”

    是夜,老太太准备休息,熄灯前,听望春讲述今日午后六姑娘和七姑娘、八爷吵嘴的事儿。老太太听完,满意的点点头,道:“还是四丫头识大体,不愧是长房嫡女。”

    望春点头应和,又道:“吕姑娘留在府里,老太太有什么表示?”

    老太太思忖了会儿,道:“有宋丫头的先例,你看着办吧。”

    望春点点头,心想老太太对俩姑娘不偏不倚,要么是都没看上,要么是有心观察一段再定。老太太的想法素来难以琢磨,她不好妄加猜测,尽自己的本分便好。

    望春伺候老太太睡下,熄了灯,才想起有件事忘了禀报,只得等明日再说。

    傍晚归来,初晨见院里的丫鬟窃窃私语。

    初晨便找新儿问话,这院里她最消息灵通。提起那事儿,新儿咯咯的笑起来,忙不迭的凑到姑娘身边絮叨起来。

    新儿说了小半柱香时间,初晨挑出其中要点总结为一句:吕云燕和宋妙书在后花园的酒桌上吵起来了。吵得过程也极为有趣,六姑娘帮着吕云燕,五姑娘帮着宋妙书,四姑娘则是劝架的和事老。

    初晨闻言挑了挑嘴角,眼里瞧不出丝毫的喜怒。她本无意去掺和,只要不惹到她,她自然会一笑置之。

    怎料第二日,初雨差人请她去后花园吃酒赏花。名义上说是去赏荷花,倒不如说是给宋妙书和吕云燕摆的讲和宴。

    这场闹剧,最终的赢家不会是吕云燕,也不是宋妙书,而是四姑娘周初雨。

    初晨饮口苦丁茶,苦涩随即在舌尖蔓延。

    楠芹见传话的丫鬟等得焦急,试探性的问了问:“姑娘去不去?”

    “去。”

    事关大房、二房的和平,初雨若不请她也罢了,若请她她不去,事情传到有些人的耳里,她变成了幸灾乐祸的小人了。

    初晨到时,初雨、初露、宋妙书也刚到。初虹和吕云燕则姗姗来迟。

    在荷塘边的凉亭,六个姑娘围坐在桌旁,一声不吭的吃菜,谁也不先说话,气氛尴尬至极。初晨慢悠悠的的品着上好的果茶,倒不担心气氛不好,和事老早晚会跳出来缓解气氛的。果然,初雨耐不住性子了,给初露抛去个眼神儿。

    初露会意,咳了一声,道:“未免喝酒太无趣,我提议玩投壶。”

    初雨带头附和,宋妙书也赞同,初虹和吕云燕也微微点头。

    丫鬟们将早就备好了壶和檀木制的无镞箭摆了出来。六个姑娘分别抽签分成两组,初雨、初露、宋妙书一组,初虹、初晨和刚来的吕云燕一组。俩组人,分别拿着同等数量的无镞箭投向六尺外的壶口,投中多的一组胜,胜者可令败者饮酒三杯。

    六轮下来,胜负各一半。姑娘们酒量不好,个个喝得脸颊红扑扑的,气氛比先前热络了许多。在初雨的撺掇下,宋妙书和吕云燕互相致歉,成功的和好了。紧接着又玩了几局,宋妙书不胜酒力,第一个喊不玩了。“再喝找不得回去的路了。”说着便欲拉初晨陪她出去走走。

    吕云燕也拉住初晨,对宋妙书道:“我也去。”

    “七妹妹好受欢迎啊,我嫉妒了。”初虹幸灾乐祸道。

    初晨干笑:“六姐姐喜欢,让给你。”说着牵住两人的手,拉给初虹。初虹开口拒绝,怎奈已被喝醉的宋妙书和吕云燕缠上了。

    “好妹妹,好歹让一个给你。”初虹把宋妙书推给了初晨,自己则拉着吕云燕先行告辞。

    初雨突然提高音量:“哎呀,我怎的忘了,祖母要我和五妹妹今儿去她那抄经书。宋姐姐又醉成这样,可怎么好呢。”

    初晨还未来得及回答,初露先抢了话,对初晨千恩万谢,拜托初晨将吕姐姐送回房。说完初露和初雨便带着丫鬟们迅速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vip章节 12第十一章 圈套

    “那便麻烦妹妹了。”

    宋妙书红着脸撒娇,身子软软的靠到初晨身上。初晨还没到发育的时候,身材略显瘦小,自然比不过宋妙书的高大,被她一靠,险些栽倒。幸而楠芹和玉瓶眼尖,赶忙扶住了初晨。

    “我没丫鬟们好用,”初晨灿烂笑一下,转而吩咐楠芹和玉瓶:“你们俩扶宋姐姐回去。”

    “不要回去,那里只有我一个人,好生没趣。”

    宋妙书似突然清醒了,站得稳稳当当的。猛的,又坐了下来,大大的杏眼呆呆的盯着桌面,勿自抹起眼泪。

    “众人都道姨母疼我,可她们哪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这富贵荣华的侯府再好,也不如我那贫寒穷酸的狗窝。妹妹虽是府中小姐,却和我一样,要瞧别人的脸色行事。容我说句难听些的话,妹妹你这个嫡女都不如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望春风光!你,甘心么?”

    初晨收敛脸上的笑意,眸光清冷下来,盯着宋妙书。

    宋妙书打个激灵,意识到初晨听进去了,也认真了,继续道:“妹妹,我们都是命苦的人啊。”

    说完宋妙书哭得更甚,泪水浸透了帕子。

    初晨呆了半晌,方缓缓道:“姐姐喝醉了。”命丫鬟们将宋妙书送回,这一次语气比先前强硬了很多。

    “妹妹,姐姐求你陪我会儿,我心里好难受。”

    宋妙书拉住初晨的手不肯放,泪汪汪的杏眼写满了楚楚可怜。见初晨终于点头,宋妙书破涕为笑。她缠住初晨的胳膊,拉着她陪她在这园子里转转,醒醒酒,方答应回去。

    与其说在院子里闲逛,倒不如说宋妙书拉着初晨直奔院子里的‘塘边小屋’。

    塘边小屋健在侯府后花园荷塘的最北端,地方偏却僻静,极为适合文人们读书作画。府里的少爷们肯读书的少,故那地方也有两个人去,大爷周远和四爷周逸。周远去年考中了三甲进士,在顺天府谋了个从七品的官做,如今公务繁忙起来,极少再去了。

    隔着荷塘,远远地可见荷塘北面错落着几间屋子。宋妙书有些兴奋,指着初晨问那是做什么用的。

    初晨眼里闪出几分冷漠与厌恶。往事重演,她怎么能掩饰住情绪?

    还记得当年宋妙书对尚且病弱的她诉说委屈时,初晨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也掏心掏肺的道出自己的难过,俩人抱头痛哭后成了患难挚友。紧接着,宋妙书便利用上她这位‘患难朋友’,求她带她去周逸的‘塘边小屋’,终究闹出了一场笑话。这‘笑话’背后的代价是初晨被禁足半年,魏氏被迫跪在父亲牌位前忏悔了一天一夜。

    宋妙书见初晨愣神儿,扯着她的袖子继续撒娇道:“好嘛,妹妹快告诉我嘛。”

    初晨转移话题道:“天色不早了,先送姐姐回房歇息吧,此地我们改日再游。”

    “你带我去那几间房舍瞧瞧去,我便跟你回去,好不好嘛?”

    宋妙书眉开眼笑扯着初晨的袖子来回摇晃,话说甜甜的,却呕的人胃翻腾。

    初晨一把抓住宋妙书的手腕,由不得她挣扎,使眼色给楠芹,二人一起扶着宋妙书回去。宋妙书见初晨动粗欲挣脱开,可一个人的力气始终比不过两人的。终于将宋妙书送回房,宋妙书却撒起泼来,堵住了房门喝令初晨不准离开,扬言要告诉姨母和老太太。

    “宋姐姐不是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么,这会儿犯糊涂了?”

    初晨才不会相信宋妙书会傻得将此事告诉老太太。宋妙书摆明了是要勾搭周逸,别人瞧不出来,那火眼金睛的老太太瞧不出?大太太何等精明的人,绝不会把柄主动奉到老太太手上。大太太敢让宋妙书做这等胆大出格的事,就是因为有初晨这个垫背的。只要有初晨在,老太太的注意力自然转到初晨身上,变成是初晨‘主动’引领一位府外‘不识路’‘不懂实情’的人犯了糊涂事。即便是被发现了,宋妙书也会被摘干净了。

    在初晨眼里,宋妙书不过是大太太拉拢三房嫡子的一颗棋子,可怜的很,故而一而再、再而三的相让,但这并不代表不会惹毛了她反扑过去。初晨的眸子此刻尽显冷意,死盯着宋妙书,把宋妙书吓得哆嗦,再不敢挡住路。

    初晨嘱咐丫鬟们精心伺候宋妙书,便带着自己的人回院,路上巧遇二房里的尤妈妈,闲聊几句。

    回去的时候丫鬟团圆已经在院里等着,传话说:“四爷请七姑娘去趟塘边小屋。”

    初晨微愣了下才点头,带着人跟着团圆去了塘边小屋。

    人还未到近处,远远地听见似有女子的声音,细细听来竟是一首诗: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注1)

    初晨的才学不是很多,却也能从其中的只言片语中推敲出这是一首情诗。初晨心里咯噔一下,是谁这样大胆,在这里吟诗作赋?

    初晨跟着团圆往里走,吟诗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快到门口时,初晨顿住脚,笑对团圆说:“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未办,替我回你家爷,我改日再来。”说完不等团圆回答,初晨已转身往回走。

    这时候,屋里头的周逸不适适宜的说:“七妹妹若来了,便快进来。”团圆赶紧笑着伸手示意初晨进门。

    初晨迈进门,不出意料的看到宋妙书的身影,而站在她旁边的是初露。二人见到初晨很意外,面色有些尴尬。而周逸正坐在书案后,手执毛笔匆忙划了几下,似是要急于完成一幅字,小厮忘忧立在他身后伺候。

    周逸写完字,脸上扬起一幅得意的笑容,招呼见初晨过来,打开书案上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周逸扬扬眉,给初晨眼色。“挑你喜欢的。”

    盒子里装着金银瓜子、格式样的玉佩、扇坠子等东西,大部分是男子用的挂饰,偏偏上面有只翡翠色的玉簪,成色及样式都极为上乘。

    宋妙书眼尖的发现那只簪子,先初晨一步拿了出来,左右看都喜欢的不得了。

    “逸哥哥也送我么?”

    周逸只淡淡的笑着,眸光落在宋妙书手上,眼角泛出一丝冷意。

    宋妙书见周逸不反对,心中一喜,将簪子据为己有。初露却意外地老实,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初晨则从箱子里挑出一个白翡翠坠子来,得到周逸同意后,收了下来。初晨领完东西便告辞,初露和宋妙也不好再待下去,拉着依依不舍得宋妙书一起走。周逸也不言语,目送她们离开。

    宋妙书和初露只有两人过来,身边也没跟着丫鬟。宋妙书没看眼笑,似是心情大好,而初露则青着脸,牙齿咬着下唇,似隐忍着很大的怒火。

    出了塘边小屋,初晨和她们二人只有一小段同路。眼瞧着要到分叉路口,初晨听到身后的似有什么声音,更加快步的向前走,直至安全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平静的过了几日,不知从哪里来的消息,说‘宋妙书与周逸私定终身,塘边小屋以诗定情’。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侯府上下。

    问题突然比原先的预期的更严重几分。当初风平浪静的,老太太已罚的狠烈,如今满城风雨,老太太恐怕自己先气疯了。

    下午,初晨、初露、外加三个房的太太们全被叫到了老太太房里。六个人跪在老太太满前整整半柱香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老太太拿着茶盖拨弄茶水时,瓷器碰撞的响声,这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清脆刺耳,听得让人发慌。

    老太太突然把茶碗往桌上狠摔,惊得几个人心打颤。老太太狠戾的目光最先落在了初晨身上,开口便骂:“没教戒的东西!前些日子见你乖巧,我当你受开化了,有些像我们侯府的嫡出血脉了。岂料你比先前更混账,小小年纪竟干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儿来。”

    魏氏闻言,护着初晨在她身后。魏氏虽跪在地,腰杆子却是直直的,毫无畏惧的与老太太对视,反驳道:“初晨不过小姑娘,小小年纪会犯什么大错,婆婆何以对她恶言相向?”

    老太太冷哼,瞪魏氏道:“我恶言相向?看看你教出的这俩好姑娘!她们么竟敢私下里带着宋妙书去见逸儿,颂诗传情。朗朗乾坤,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事儿来。传出去,我们侯府的脸要不要了?”

    老太太把周逸含辛茹苦的养大,教导他做人的道理,周逸也是个争气的,没有恃宠而骄,没有纨绔子弟的劣性,性情和顺谦恭,又极为好强上进,侯府里数他书读得最好。他前途好,谁若胆敢堵住他乖孙子周逸的路,她绝不会轻饶。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宋. 苏轼《水龙吟》

    vip章节 13第十二章 真相不明

    颂诗传情?魏氏转头疑惑的看向初晨,正对上她的眸子,清澈见底的坦然。魏氏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她握住初晨的手,给她一记安慰的眼神儿。魏氏挺直了胸脯,卯足了劲儿欲跟老太太对抗到底。

    趁老太太问张氏和吕氏的话,初晨反握紧魏氏的手,对魏氏摇了摇头。魏氏不明白初晨的意思欲问她,被老太太瞧见了她分心,又是一顿臭骂。

    初晨头打地,哐哐……磕了三声响头,雪白的额头顿时泛起一片青紫来。就算小户人家的女儿也娇气的十指不沾水,初晨怎么说也是堂堂的侯府嫡女,她磕头的狠劲儿着实吓坏了在场的其它人。

    这姑娘不怕疼也不怕破相么?

    长辈处理事务,非允许小辈绝不准插话;无论说的对与错,也是犯了冒犯长辈的大不敬之罪。这是亘古以来,家族里必须遵守的隐形规矩。

    初晨这一磕,老太太自然明白她有话要说。看在她如此‘狠’的份上,自然会给她一次说话的机会。

    “孙女儿斗胆,想纠正祖母刚才的话。我并没有和五姐姐一起私下带着宋姐姐去四哥——”

    “对对,祖母,我们并没有去,是外边人的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