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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她不知道她清水般的目光令那人心中掠过了一丝失望,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强烈的想要拥有的发烫感觉。

    “见过四阿哥。”她轻福了下身,避开那灼人的目光。见了历史上自己命定的另一半,她心中出奇地没有半分激动,她早过了那种为外表而激动的年纪。

    弘历还未开口,旁边又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富察姑娘?!”

    弘晈带着两个护卫正一脸的惊喜,没想到真的碰上了心仪的佳人,实在太有缘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冰鱼灯旁的云珠,旁边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望海楼檐下挂着各式各样的海鲜灯,有虾、有鱼、有蟹……及走马灯,简直成了她的背景,她就是那出海鲛珠,那水晶宫中的龙女,那么美丽。

    怎么又来一个?!再次被忽视的傅恒将怀里的小明亮放下地,朝弘晈咧了咧白森森的牙:“弘晈?好巧啊,你也出来赏灯?”

    毕竟见过,云珠微笑着朝他颔了下首,心中腹诽着,该怎么称呼才恰当?

    “呃,是啊,没想到能碰上春和。”而得了她一个浅笑的弘晈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脸颊热烫起来,他尴尬看着傅恒,唾弃自己,明明站在一起的人,自己怎么就只看见了富察姑娘呢。

    弘历一见就知道自己这个堂弟对云珠起了心思,心中浮起不悦的情绪,脚下不受控制地走下台阶,“弘晈春和,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上,不如一道上楼吃碗元宵?”

    傅恒和云珠相视一眼正欲拒绝,小明亮已扯着他手欢蹦道:“要吃,要吃元宵。”

    小贪吃鬼!傅恒瞪了他一眼,心中只想将姐姐带回府去,外面太危险,四阿哥这头大尾巴狼眼看着对自己姐姐感兴趣了,连这弘晈也来插一脚,他比姐姐还小一岁好不好?姐姐明年就选秀了,要是在自己的看护下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阿玛和八位兄长还不得将自己捶死?!

    弘晈是个心思敏锐玲珑的,哪里瞧不出傅恒的不豫,压下心中苦涩酸甜纷杂的滋味附和道:“那就试试吧,听说望海楼的老板专门请了的马家人来做元宵。”哎,额娘也说过自己没什么希望……可是,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笑得温润如玉的弘历,虽然不想便宜他,可他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热望,能多看她一眼,多听她一句话也是好的。

    清朝康熙年间,御膳房特制的“八宝元宵”,是名闻朝野的美味。马思远则是当时北京城内制元宵的高手。他制作的滴粉元宵远近驰名。符曾的《上元竹枝词》云:“桂花香馅襄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见说马家滴粉好,试灯风里卖元宵”。诗中所咏的,就是鼎鼎大名的马家元宵。

    傅恒看向云珠,云珠浅笑着摸了摸明亮戴着暖帽的小脑袋,“走了许久了,就吃一碗吧。”名闻遐迩的马家元宵,她也想尝尝。

    “这边走。”弘历早示意吴书来上楼准备了,“幸好我早订了位子,就在窗口,可以看到街上游人如织,灯火辉煌的盛景。”

    这一路人,俊男美女的,气质又出众,衣饰虽没显得多鲜亮,可一看料子就知道是不易得的,再加上他们身边的那些护卫手下……所以虽然有很多纨绔宵小眼热无比却不敢上前,做他们这一行的,眼力劲儿不高不行。

    掌柜的亲自出迎,显得很是热情。不一会儿,云珠就看出来了,这望海楼八成是哪个宗亲王公开的,不然干脆就是这位四阿哥名下的产业之一,不然人家掌柜会这么毕恭毕敬,殷勤无比的。

    很快,热腾腾的元宵就端了上来。弘历很是体贴下人,挥了挥手,示意吴书来带护卫们楼下另吃去。

    马家的元宵是以上好的江米面和的,里面的馅种类极多,依旧有玫瑰、桂花、芝麻、豆沙、核桃仁、果仁、枣泥等可供选择,只不过调弄得更精细些,更有在油水中煎炸过再包入糯米粉里的……所谓的八宝,只不过是在元宵汤里再加入八宝豆、银耳、芋圆、燕窝等东西,可荤可素,倒也爽口。

    小明亮吃了一小碗还想再吃,云珠止住了他:“元宵是糯米做的,不可吃太多,不好消化。”

    “那姑姑明天给我做元宵吃。”这个很有名的元宵吃起来也没比姑姑做的好吃多少,明亮小朋友这几天也是吃过元宵的,心中自有一番比较。

    又讲条件?她是不是教育得太成功了?可是当初的春和没这么难搞啊?这才三岁呢,云珠决定有空定要好好将他这习惯掰掉,精明在心里就好了怎么可以时时摆出来给人添堵呢。

    方才谈话里弘历和弘晈已经知道他是傅广清的儿子,李荣保的长孙,闻言便笑着问道:“哦,姑姑做的元宵就比这里做的还好吃吗?”

    小明亮思考了一下:“吃过府里做的没吃过姑姑做的……不过姑姑做的一定好吃!”

    云珠黑线!

    傅恒也黑线!

    弘历和弘晈则分外嫉妒,他们也想吃她做的元宵……

    吃完元宵,又聊了一会儿,多是与元宵有关的诗词及风俗,末了眼见各自就要家去弘历又提议:“要不要去岫云寺(岫云寺是康熙敕建题名,但民间仍多叫潭柘寺)那里看看?听说有舞火把、火球、火雨,耍‘火龙’火狮的。”

    明亮一听,有些睏的眼睛亮了亮。

    哄骗小孩子很有成就感吗?傅恒在内心鄙视了弘历一番,道:“夜了,该回去了,家里人担心,明亮也该睡了。”

    确实晚了,弘历弘晈找不出理由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珠朝他们微福,离去。

    她一晚上并不多言,但言必有物,言语如吐琼英,令人回味,行止优雅、娴静,毫不做作……实在是内外皆美。

    心仪的佳人一走,弘晈可没心思再跟弘历处下去,也跟着告辞离开了。

    弘历暗哼了一声,心中甜滋滋地想着,皇父对李荣保印象极好(不然不会新年赐那么厚的礼),又重用马齐,富察一族的新生代也都很有潜力……自己得她做嫡福晋的可能很大啊。

    他心知肚明,为了自己,皇父是不会给弘昼指个满洲著姓大族出身的嫡福晋的。

    而如果云珠不指给自己,那就只能指给宗室了。弘晈?他的年龄注定了跟云珠无缘,皇父也不可能将在军中势力颇大的富察一族嫡女指给十三叔做儿媳……弘历盘算了一番,发现明年要指嫡福晋的堂兄弟不少,顿时郁闷了,以云珠的身份自然只有做嫡福晋的……

    这样一来,可供云珠选择的太多,而自己在这事上却不好发言,免得惹来皇父猜疑。

    “主子?”吴书来轻唤了一声。

    “嗯,走吧。”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说得真是好啊。

    一树碧无情(上)

    上元节后,玉珠迎来了一个意外的惊喜,镇国公福晋——她近四十高龄的堂姐怀孕了!!!

    允祹和富察氏差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给震晕过去,两人加起来的岁数都八十几了没想到还能怀上,尤其是允祹,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嫡子嫡女了。

    富察氏双手放在腹上,仿佛能感受到里面的小生命一般,眼中含泪,对着允祹道:“爷,这都是云珠带来的福气,要不是她我这身子怎么还能怀上……我毕竟有些年岁了,您看是不是将云珠接到府里来住段时间?”

    允祹闻言心中一动,却只能叹道:“四月份就要开始选秀了,她怎么脱得出空来……放心,她知道你有了身子,怎么可能不来看你?”

    富察氏知道自己也是图个心安罢,她也是养过两个孩子的,怎么会不知道怀胎时需注意些什么。只是她一想到自己先后夭折的两个孩子心中就止不住地痛苦、后怕,这种时候,最让她感到温暖可靠的竟不是她的结发夫君而是她的小侄女,云珠。

    嫡长子死的时候不到一周岁,那时她怀着第二胎有五个月,连接的怀孕,使她健康精神不济,对嫡长子照管略为疏忽,哪里知道姚氏和李佳氏竟那么大胆,敢将手伸到嫡子上头!然而,若非是允祹自己看在她们是最早伏侍他的人份上,纵容她们,给她们生下庶长女跟庶长子的机会,又怎么会坐大她们的野心?!

    她伤心又怨恨,本来就害喜严重,经此打击,使得腹中孩子才到九个月就早产,一生下来身子就比别的婴儿弱,她又惊又怕,小心翼翼地护着他长到四岁还是不能阻止他在一场风寒中离去……

    她的性子本来就内敛,什么痛苦都习惯了咽下,她恨自己疏忽大意,一错再错,恨那些女人心黑手辣,自己太过手软,也恨他,恨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即管他后来明白了真相,将她们圈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准再出来又怎么样,她的两个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她开始吃斋念佛,沉浸在那无边的慈悲里,希望自己早逝的孩子能得到安宁,她也得到平静……

    是云珠来到她身边才将她唤醒,使她明白,这么多年痛苦自责的人不止她一个,她的丈夫,这些年身边除了妾李氏格格陈氏,身边也没纳新人。她渐渐放开心结,将一腔的慈爱给了这个贴心的孩子,把她当成自己的闺女……可没想到,在她的开解、调养下,自己还能再有孩子,这,都是她的功劳。

    有她在身边,自己腹中的胎儿想必会更健康强壮,她是真的这么想的,可是再过两个月就要选秀,她又哪里腾得出空闲来呢,只有同为满洲贵女的人才能明白选秀是怎样关乎她们一生乃至家族荣耀的一件大事,是半点不容疏忽的,有的人家,甚至是举全族之力来准备的。

    “你放心吧,府里的嬷嬷都是侍候你多年的老人,可信又有经验,现在也没有什么人能害到咱们孩子了……”允祹也知道她心中不安,笑着安抚她,只那温润的笑眼深处同样藏着深深的痛悔。他的两个嫡子,其中一个还养到四岁,正是分外可爱的年纪……就那么死了,他怎么可能不痛苦懊悔?那时候他才开始反省,自己的心软是不是也是一种错?!

    从小被苏喇麻姑抚养,他聪明又性情温润,能干又对权势没有野心,他知道身为皇子自己的身份已经够尊贵了,既对大位没什么可能,干嘛费那个心呢?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护着身边的人不参与进兄弟的争夺里……可他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却不会跟他有同样的心思,姚氏和陈氏是他的试婚格格,特别是姚氏,还是生母万琉哈氏指给他的,在福晋进门不到一年就怀了孕,生下庶长子,虽然没能成活,在看在这些情份上自己向来对她不薄;而格格李佳氏,是轻车都尉车尔特之女,比福晋更早进府服侍他,也是一开始就怀了孕,给他生下长女……

    满人和蒙人向来对庶出子女是否先于嫡出不太在意的,他受了苏嘛喇姑的影响,却不知道先于嫡福晋生下子女的妾室是否会因此觉得自己在爷的心中有了地位不将福晋放在眼里……从而为了更高的利益和地位向嫡子下手……

    从那时起,他才真正对人心有了更深地体悟,代价却实在太高。

    “禀主子、福晋,富察府派人送了东西过来。”大总管方得厚亲自带着人将东西呈了进来,富察家的格格可是他们主子、福晋的心头宝,怠慢不得。

    “拿过来看看。”允祹朝富察氏一笑,说道。

    方得厚将礼单呈上,另有一本厚厚的《孕妇及婴儿保养须知》,看那秀逸的笔迹就知是云珠的手笔了。

    趁着妻子看礼单的空儿,允祹拿起那本《须知》翻开一看,里面从孕妇怀了孩子起的各种饮食禁忌、怎样吃才能让孕妇和婴儿更有营养、平日里的适当运动及胎儿长到一定程度的胎教活动,到产妇生产时须注意的地方,婴儿出生后该怎样照顾……心中既对她的细心感到欣慰和温暖,又颇有些诡异感,这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吗,怎么懂的比照顾产妇的嬷嬷还多?!

    将本子递给妻子看,富察氏也翻了一下,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这孩子,不会又将太医院的苏太医请进府问个没完吧?”苏太医是太医院有名的妇产科高手。

    允祹莞尔,显然也想到了上次陈太医的事。

    可惜,要是云珠能在身边就好了!富察氏转眼又想到一事,叹了口气。

    “怎么了?”允祹关心地问,孕妇的心情是要照顾好的,不然腹中的孩子也会受影响。

    “前两天十六弟妹来府里时说起一件事,”富察氏犹疑道,“说是四阿哥到她府上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后不知怎地就转到‘金英会’时贵女们的诗词画作上了,最后竟把她最喜欢的几首诗和几副画的真迹给带走了……”几位阿哥因储位的关系向来跟他们这些皇叔走得不近的(除了故意气雍正的弘时),怎么四阿哥会突然上门跟弟妹讨要贵女们的诗画?莫不是因为选秀的关系?“云珠写的两首菊花诗也在里面呢,四阿哥把它们拿走可把弟妹给气坏了,又不好意思不给。你说他要是喜欢的话抄下来也就是了,拿着人家小姑娘的真迹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她还不知道,弘历自元宵后为了搜集某人的一些手迹信物有多辛苦,特地跑到庄亲王府连哄带骗地从他十六婶那儿取走了云珠的两首菊花诗真迹不说,眼红傅恒身上穿戴多出云珠之手,便找借口跟傅恒比布库,顶着傅恒黑得快挤出墨汁的脸色硬是让人家拿身上戴的荷包做彩头(这种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性之手的东西……弘历,你还能不能再无耻些?!)……结果,他心满意足地得到了那个荷包,却也顶着两个青黑色眼圈让宫里人足足暗笑了几天。

    允祹眼睛一闪,虽说他现在闲赋在家,可毕竟担任过内务府总管,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荷包的事儿虽不清楚,可弘历被傅恒扁成猪头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这么一联想,自己那个侄儿打着什么主意哪里还推测不出来。“好了,将心放进肚子里吧,弘历大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清楚,他身边的奴才也不会乱说……至于云珠,□都是好的,左右出不了咱们爱新觉罗家,不比宗室女,什么时候不得见?”

    富察氏想想也是,“爷说得也对,眼见云珠生日也快到了,还不如给她准备份可心的礼物……可惜选秀快到了,不然请一帮子姐妹聚聚岂不更好?”

    ……

    富察氏这边在想着送云珠什么寿礼好,瓜尔佳氏则在忙着将还未大婚的皇阿哥及宗室阿哥的内宅情况(重点在两位皇阿哥身上)一一给女儿讲明白,而云珠的淡定表现及良好的学习状态让她非常满意,觉得自己的女儿果然是天生的大家嫡女气质,常人难及。殊不知云珠早就将这两位的内宅摸得门儿清,像他们富察一族,书房里收藏得最多的就是兵书,弟子所受的政治教育里,知已知彼这话不止是用在敌人身上,连顶头上司、同僚、百官都要用的,如果一早就知道未来战场在哪里却还不懂得布置和收集信息……那她可就白费了她这颗聪明脑袋了。

    阿哥们的内宅资料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她已经开始从家族那里接收到一些暗地里的势力了,这些,大部份是在内务府和后宫里的,是家族几代的经营所得。

    母女两个忙得不亦乐乎,都将这个生日给忘了。

    一树碧无情(下)

    景仁宫正殿次间

    “娘娘,佐领夫人他塔喇氏觐见。”

    “请她进来。”

    一会儿,大□玫英已经领着一位身穿秋香色旗服,梳着两把子头,戴着银镀金点翠嵌蓝宝石簪子,耳上坠着金点翠耳环,容貌姣好,年约三十的妇人并一位十岁左右的身穿红色旗服的女孩子进来。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妮莽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快起来。”皇后乌喇那拉氏微笑着说道,“这边坐。”

    “是。”他塔喇氏恭声应着,带着女儿趋前在皇后示意的位置半坐着。

    “你就是妮莽衣?走近一些我看看。”这就是可能延续她乌喇那拉一族未来荣光的堂侄女?

    “是。”妮莽衣应声答着,又近前两步。

    皇后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囿于年龄,未来的曲线还不好说,却能看出她有着满洲姑奶奶所特有的高挑身材,脸庞虽还未能消去女孩的稚气,却可看出脱不了端庄秀美的鹅蛋脸型,肤色细且白,眉长且黛、挑直入鬓,琼鼻挺直,朱唇饱满,那双眼睛乌闪闪的就像天上的寒星璀璨且夺目……真是一个美人胚子,她满意地勾了勾唇,朝坐在下首的堂嫂他塔喇氏道:“早听说妮莽衣是咱们乌喇那拉这几代里长得最好的,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他塔喇氏脸上掩不住得意地道:“听说很像当年的阿巴亥大妃——”

    “住嘴!”皇后脸色一肃,轻喝了一声,“什么话都敢说啊,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阿巴亥大妃,她还真敢比,就算乌喇那拉家有默契再送一女到下任帝王身边为妃为后,也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这个堂嫂城府这么浅,她还真担心这个侄女儿能让她教好,要知道一个女人想要在后宫地位稳固靠的可不止是高人一等的外貌,而是心机手段!空有倾城的容貌却没有相匹配的心机自保甚至谋算,那么给家族带来的不仅不会是权势荣耀反而是祸患。可惜,乌喇那拉家这两代没什么出色的子弟能支撑家族,不然她也不用费这个心。

    他塔喇氏保养得姣好的脸上微一凝,遂即讪讪地说道:“娘娘恕罪,您也知道臣妾这嘴巴……”

    “嫂子,你莫以为在我这宫里说的话皇上就不会知道。”皇后自然知道这个堂嫂的性子,以她威远伯威的出身及这出挑的容貌身段,若非她这关不住话的嘴巴说不定当年选秀就直接指给皇室宗亲了,哪里还能伦得到她那个堂兄。

    缓了口气,她压低了声音,哼道:“而且那阿巴亥的下场如何,跟她比?”还有皇太极那个被遣回娘家的继福晋……难道她乌喇那拉一族运道就这么不好,没个善始善终、荣华一世的后妃?!

    “你要明白,想要在这东西六宫之中占得一主位,家世、容貌、心机、手段,缺一不可。”皇后微吟,直接给她掰明白了,也说给一旁的堂侄女听,“你自己当年选秀是为的什么被撂的牌子?还有我,你看,当年的我是怎样风光地嫁入皇家,地位、手段都有了,还不是一着不慎就将自己唯一的嫡子折了进去……”

    原本端坐如仪尊贵高雅的皇后眼中掩不住流露出一丝的悔恨与空茫,虽然很快就被她敛住,却被拉坐在一边因她这话而震惊抬头望来的妮莽觑见,进而心中对皇家内宅争斗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传说中能干又贤惠大度堪比妇德典范,正位中宫、母仪天下的堂姑母也护不住自己唯一的儿子,那她呢?

    九岁的妮莽衣性子虽然有些直并不笨,满洲姑奶奶要学的骑射、还有女红、书、画她也开始在阿玛及额娘请来的先生教导下开始涉及,最近,因为即将到来的选秀,阿玛和额娘更不避讳让她知道,她的未来,可能将被指给皇帝看好的四阿哥弘历为侧福晋——嫡福晋是不可能了,因为乌喇那拉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不能再出第二个,而且,她的年龄与四阿哥并不相当,今年的选秀是不成了。

    乌喇那拉家的筹划中最借得上力的便是眼前这位站在大清女性最高处的堂姑母,今天额娘带她进宫的目的便是给这位堂姑母看。本来,她在额娘及嬷嬷丫环们的称赞声中也觉得自己当得起满洲第一美人之称,再加上家世及宫中的堂姑母,未来必定是鲜花铺就、荣光加身,辉煌而平坦的……可现在,她也不由忐忑起来,她真的可以吗?没有嫡福晋的地位,她能凭着容貌与性情长久地夺得夫君的注目吗?

    四阿哥,弘历。她默念着,心中浮起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身影,少年英姿焕发、气宇轩昂,清俊温雅……他,会知道她吗?会明白她这个人,看得到她的好吗?不管怎样,她会努力学习,做一个配得上他的侧福晋的。

    他塔喇氏开始听到皇后说阿巴亥的下场不由得脸色阵青阵白,尴尬无比,再听到后来却真的被触动了。她当年不就是因着这关不住话的嘴巴还有过于直白的性子才被其她秀女设计在人前争风,给果“言行不谨”地传到了娘娘们的耳中才被撂的牌子么?!而这位出身乌喇那拉满洲著姓大族的皇后,容貌庄端秀丽,性子与能力更是在诸皇子福晋中得过圣祖康熙皇帝的称赞……就她居然也护不住唯一的儿子……更没想到当年的弘晖之死果然另有□……

    沉默了会儿,她才又艾艾开口问道:“主子娘娘,你看这次四阿哥的嫡福晋人选会是哪家秀女?”

    皇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拿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皇上很看好马齐的侄女,这一点,我也没办法影响。”既然无法惠及自己家族,四阿哥的嫡福晋是谁对她来讲都是一样,只是富察一族在军中的势力不可小窥,朝中又有马齐在,来日的鼎盛倒是可以预见。只不过,皇子福晋还好说,后族势力过大可不是件好事。也许,这正是乌喇那拉家的另一个机会也说不定,只要操作得好……

    “臣妾也就想知道,富察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能指为皇子福晋的自是好的。”皇后轻描淡写,这个堂嫂还是看不破啊,只是贤惠后面是怎样的内里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