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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者(二)
    如果让芦屋凉也说出最讨厌的那类人,遇见卓槐前,他可能想不出来。

    但遇见卓槐后——真的,不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不顺眼就是不顺眼,心里的感觉骗不了人。

    卓槐表现得太冷淡了。

    而且是那种运筹帷幄,凡事都得心应手,行止由心,所以并不把其他人当回事的冷淡,这种冷淡更接近于清高,总给让人一种不被正视的屈辱感。

    当然,越发不把别人当回事,就越发想让别人看看他不被当一回事是什么样的。

    归海梦……这小子的软肋吧。

    日本多的是可爱,清纯,软嘟嘟的妹子,芦屋凉也不感兴趣,他不认识归海梦之前就是顺手借来一用的心态,认识之后,当然是要充分利用。

    所以,话怎么能说全呢?

    一半就够了。

    芦屋凉也假装没看见卓槐崩裂的表情,挥了挥手转头就走,心里充满了快活。

    但很快他就快活不起来了。

    家族里的人找来了。

    邱野说芦屋凉也排面大,的确大,芦屋家族往上数出了一个芦屋道满,就是那个最出名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对手,祖上也很有些累积的资本。

    日本家族很注重传承,阴阳师更是,毕竟身上担着一般人没有的责任,选继承人的事慎之又慎,一向是血脉第一,实力第二,又由于实力和血脉直接挂钩,后者都是靠前者的天资一点点练出来的。

    所以继承人的地位,非常受家族看重。

    尤其是芦屋优太之后,芦屋凉也是族内用了四十天从直系的孩子里一个一个选,才挑出来的。

    享受荣华就要付出代价,从被选上开始,凉也就被人从亲生父母那里抱走,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专人看护,寸步不离,从小到大的生活都由族内几位前辈决定,有的课程能精细到秒。

    并不夸张地说,在日本他杀的鬼都是被家族筛选过的,杀之前还要先背遍步骤。

    家族不允许他出意外,但他已经过烦了。

    交换生是凉也从小到大唯一一件意外。

    原本他不能来中国,是现任家主芦屋优太力排众议坚持他来的,还让他见了亲生父母,虽说这么多年亲情消磨得差不多,但凉也很感激他,也因此答应他来找卓槐的要求。

    虽然卓槐看起来一副根本不需要人操心的样子。

    不过,家族是不允许他自己一个人来中国的。

    在这之前,芦屋凉也不待在这个校区里,这是家族为了他的安全强制要求的,校方不敢得罪,所以凉也都是独来独往,不住校,有专门准备的豪宅。

    凉也更烦了,跟日本有什么区别?

    于是一直强调自己不需要特殊对待,而且自己非常安全,不做笼里的金丝雀,磨了半年转到这个校区。

    这是家族能做的最大让步。

    他呢,就需要每周都回去报告自己的所作所为,再由他们上报给家族。

    啧,越想越烦。

    卓槐之前怀疑过一心镯里有别的东西,但他察觉不到怨气,就一直半信半疑。

    芦屋凉也这一闹,他就开始想要不要跟归海梦坦白。

    坦白是一定的,但因果循环的最初,怎么看自己怎么都是一个色欲熏心的混蛋,这让卓槐觉得一旦坦白就要失去老婆。

    拖着不说……也好不到哪里去。

    卓槐想,怎么一遇上恋爱中的事,自己就拖沓得像个什么似的。

    他纠结了两天,第叁天打算靠邱野救场,但邱野说要给人过生日,直到晚上九点了,归海梦给他打电话:“我可能需要你来接我。”

    女孩声音压得很低,有点颤。

    卓槐心里一顿:“你在哪?”

    “在市区,一座废弃居民楼里面。”归海梦把定位发给他,声音很有些后悔,“我是被强拉着出来参加阮薇的生日聚会的,结果吹完蜡烛人家不去KTV,非要来这里玩个游戏。”

    “阮薇?”

    扯到这个名字就绝对没有好事:“扇子呢?”

    “在我身边……但,情绪不好。”归海梦回头望了眼一直低头的艾大波,“你怎么不告诉我青瓷鬼就是阮薇身上那只啊,艾大波见到他眼都红了,要不是我拦着,他非要把阮薇杀了不可。”

    “……阮薇现在,只能以杀换救。”

    但卓槐不关心这个:“你们现在在玩什么游戏,她非要来这里,还有你看见鬼了吗?”

    “血腥玛丽。他们要来这里招玛丽。鬼我看见了许多,地缚灵,他们告诉我这座楼死的人不少……所以我担心,他们真的招出些东西来。”

    卓槐收拾东西:“不要离开艾大波,等我来。”

    招出什么东西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他只觉得,阮薇刻意把归海梦带到这个地方,恐怕是想借刀……杀了她。

    血腥玛丽起源于西方传说,具体的说法非常多,有人说她是女巫,有人说她是恶鬼,有人说她能预知未来,也有人说她爱剜人眼珠,千奇百怪,莫衷一是。

    召唤玛丽的方法,通常是要到一间有镜子的黑暗房间里,对着镜子唤叁声血腥玛丽,需要点着蜡烛,但能不能招出,招的又是谁,这就都不是人能说清得了。

    只知道,玩过这游戏还能招出来的女生,大多都死了。

    卓槐在来的途中,跟司机打听了些关于废弃居民楼的事情。

    这楼不知犯了什么忌讳,死过不少人,而且死因还查不出来,楼层搬空之前,住在这里最后一家五口都被个杀人犯拿刀捅了,据说死相惨烈。

    杀人犯手段很高明,这些年来案件始终没有进展,没有伪造身份证和出市区的痕迹,但始终抓不到人。

    司机在前面唏嘘不已,听卓槐说是接女朋友的:“这个点可得注意安全,赶紧带着你小女友回家。”

    卓槐嗯了声,心道只怕没那么简单。

    他看了下时间,从车里出来往大楼赶,在底层门口看见一堆让人毛骨悚然的鬼魂。

    卓槐抬头看了眼大楼,表情沉敛,他们本该在楼内游荡,现如今却全跑到楼外,说明里面有更凶恶的东西出来了。

    卓槐不进入,直接从外面踩着窗户攀了上去,一路来到叁楼,开了窗户进入。

    他进去的是个公寓,落脚是浴室,浴室点着一根没有烧完的蜡烛。

    镜子灰蒙蒙的,落满了尘埃,中间有被简单清扫的手印。

    浴缸里看起来很满,卓槐走上前,皱了皱眉——放久了的已经凝固了的血迹。

    血迹流了一整个浴缸。

    这间浴室墙壁四处溅着陈旧的黑色血迹,地上灰尘很厚,可以看见凌乱的脚印,卓槐已经猜出这群学生在这里玩通灵游戏,结果真的把鬼招出来,四散而逃的场景。

    四周都是黑的,暗的,但地上还有鲜红的血手印。

    应该是从镜子里出来的玛丽。

    少年径直走了出去,顺着手印的方向上了楼。

    整条走廊深邃而沉闷,楼上一个黑影,直愣愣站在中间。

    她手里拿着把流血的刀。

    “……是学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