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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方陵淡淡说道:“无论墨大叔要对你大哥如何处罚,首先必须要找到强有力的证据,才能够让族里人都信服。”

    墨成刚点点头,又犯难道:“但是这证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找起呀。”

    方陵稍稍思忖一下道:“关于飞天木鸢之事,是由你大哥和段慕豪所约定的,恐怕并没有字面上的证据。不过,若是要得到证据,却也不难,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来。”

    “我大哥为人也很谨慎,能做到这一步还没让我发觉,要让他自己露出马脚只怕不容易呀?”墨成刚摇头叹道。

    方陵微微一笑道:“在普通情况下,他为人谨慎,但若是在极端失落的情况下,这可说不准了。你大哥为了飞天木鸢的事情,投入了五千两白银和一整车的一品沉香木,这个数目可是不小。如果我们再让他投入点,但是最后事与愿违,不但钱财打了水漂,而且还惹了一身腥,那么他一定会和段慕豪撕破脸皮,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企图了。”

    墨为刚父女俩听得连连点头,方陵又接着说道:“总之此事包在本王身上,等会儿见面时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当然,本王的身份必须保密。”

    “草民明白。”墨成刚点点头,既然有石城王在后面插腰,那他的底气便更足了。

    虽然方陵没有说出任何详细的计策,但是墨香却早是佩服五体投地了,在一边又问道:“殿下,那我们还是得参加刺史大人的寿辰了?既然殿下的身份要保密,那这飞天木鸢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方陵说道:“这点包在我身上,以墨大叔的手艺,只需要制出一只双翅可以活动的木鸢就行了。”

    又商议之一会儿,墨成刚便带着方陵前往会客大厅,一来到大厅里,便见到段家人。

    段家家主段慕豪大肆的坐在客厅的第一把大椅上,五十来岁的他显得有些富态,身着上等绸衣,腰佩玉带,悠闲的喝着墨家下人奉上的茶水,时不时习惯性的摸摸唇上的八字胡,亮一亮大拇指上那玉色纯正的玉扳指。

    在他旁边坐着的却是段子轩,段子轩穿着一身锦袍,纸扇在掌上轻轻拍打着,翘着个二郎腿,显得悠然自在。

    在厅外,站着六个身材魁梧的段家下人和一个领头的中年汉子,在脚下则放着一个个大箱子,箱子外裹着一层大红色的布料,和墨府里青白色的色调极为不衬。

    见到墨成刚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英俊少年,段慕豪仅是瞥了一眼,并未在意,倒是段子轩稍稍吃了一惊,然后似乎明白了方陵为什么会出现在墨府,忍不住嘲讽的笑了笑。

    墨成刚坐在主座上,方陵就站在他旁边,接着,墨成刚便明知故问的开口道:“段兄这一大早就来这里,还带着这么多东西,不知道有何贵干?”

    段慕豪慢悠悠的放下茶水来,拇指抹了抹嘴角的残液,并未直接回话,而是略有不满的道:“墨兄你这会客的茶水味道可不怎么样,入口干涩,还带着苦味,该不会是故意没给我好茶吧?”

    若是以前被这么一问,墨成刚定然是连忙解释一番,不想开罪此人,不过如今有石城王在,又明白段家的恶心企图,心头早就重重哼了一声,脸上不动声色的道:“段兄误会了,我们墨家招待贵宾都是这种茶叶,虽然味道苦,但是对身体脏腑颇有好处。”

    段慕豪鄙夷地说道:“墨家虽然不是望族,不过这也算穷苦人家,用这种苦茶招待人,可有失身份了。不过没关系,老夫改日给你送上一箱极品野生茶,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段慕豪说话傲慢无比,全然没有将墨成刚放在眼里,墨成刚早有方陵吩咐,也不动怒,淡淡说道:“段兄如此大方,但是在下可是无功不受禄啊。”

    “有什么无功不受禄的,咱们就快成亲家了,既然是一家人,你这墨家也影响到我段家的门面,自然不能用这种低劣茶水了。”段慕豪抖了抖手,又将那拇指上的玉扳指亮了亮。

    “亲家?段兄这话可太费解了。”墨成刚故作不解的道。

    段慕豪哈哈大笑起来道:“老夫早就听说墨兄的女儿才气逼人,连当代鸿儒大家都自愧不如,所以这几年虽屡有人上门提亲,墨兄你可都是闭门拒客啊。”

    “小女才疏学浅,才女之名不过是外面的人抬举罢了。”墨成刚平静的说道。

    拇指在八字胡上抹了抹,段慕豪呵呵直笑道:“这才学假不假,一问便知,不过听说侄女这相貌也是美若天仙,这可是假不了的。我说墨兄,你也该知道我那儿子,同样是学识过人,相貌英俊,和侄女可谓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所以今天我是连聘礼都拿来了,你我就择个好日子,把他们两人的喜事给办了。”

    见到段慕豪那独断专横的样子,方陵心头冷笑一声,这段家真是好威风啊,听这口气可不像是和人商量,完全是一副逼婚的态度啊,他敢做到这地步,足见其势力有多么大。

    第十四章 尔虞我诈

    段子轩玩味的看着方陵的表情,一见到方陵在这里,他就很容易猜得出来,定是当日方陵连过三关之后,向墨小姐倾诉衷肠,如今来这里,估摸着准备提亲之类的事情,只不过自己段家这样来横插一脚,可谓是棒打鸳鸯。

    当然,自己那堂哥的事情,他心里清楚得很,三年前堂哥从黑木城回来时便已有疯态,如今越来越严重,见过众多名医也不见好转,这冲喜岂能把那失心疯给治好?

    家里多了个寂寞的堂嫂,那自己这个堂弟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么?这叔嫂偷情,光是想想便别有一番风味,更何况还是和墨家才女呢?

    段子轩越想越有畅快,只差没有大笑出声来了。

    而看方陵一字不语,直以为他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毕竟段家的权势在并州那可是支手遮天。学识过人又如何?无权无势,也唯有干瞪眼了。

    墨成刚冷冷说道:“段兄,全城的人都知道你那儿子得了失心疯,你觉得我会把我的女儿嫁给他吗?”

    一听这话,段慕豪却未动怒,反而摆摆手,轻描淡写的道:“此事不过三人成虎,我家嵘儿哪里是什么失心疯,不过是受了什么刺激罢了,只要冲冲喜,小病即除。墨兄你得把眼光放长远点啊,和我们段家结了亲,那可不是什么小官小吏都敢上门欺负,想要巴结还来不及呢。”

    墨成刚暗哼了一声,正待说话,却见到两人从厅外走来,正是墨为庸和儿子墨华。

    墨为庸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走进来先是热络的和段慕豪打了招呼,然后便朝着墨成刚说道:“二弟,我刚听下人说,段兄要过来给我那侄女提亲,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啊。”

    “哦,大喜事?”见到这始作俑者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墨成刚冷冷的笑一声。

    墨为庸笑容满面的道:“这是当然,能够和段家结亲,这本身就是一件喜事嘛,更何况,段少爷日后那可是要成为段家家主的人,侄女嫁过去那就只有享福的份,二弟你成了段少爷的老丈人,那是何等的威风啊?若是我有女儿啊,我就迫不及待的要嫁给段少爷。”

    墨华也在一边附和道:“对呀,二伯,这女人不就图个好人家么?学识再好,老是不嫁,等人老珠黄了,那可就麻烦了。”

    墨成刚漠然的看了看大哥和侄子,目光又落到段慕豪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那若是在下不答应这门婚事呢?”

    段慕豪目光闪过一丝狠色,一改刚才和颜悦色的面孔,狰狞的笑道:“墨兄你该不会不知道我们段家的势力,只要我一句话,就没有人敢做你们墨家的生意,你若为了女儿而放弃全族人的营生,只怕这家主的位置也坐不牢吧,所以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好了。”

    墨为庸在一边故作和事佬的道:“段兄不必激动,我这二弟向来识大体得很,又岂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呢。”

    此时,方陵嘴唇微微动了几下,蚁语般的声音钻进了墨成刚的耳朵里,而对于大厅里的人来,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墨成刚稍稍惊讶后立刻镇定下来,将这传话清楚听完之后,便露出一副眉宇深锁的为难模样来。

    见到墨成刚深受压力,墨为庸和段慕豪不由对望了一眼,甚为得意,然后墨为庸便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的道:“二弟,段家可是并州最大的望族,能和段家结亲对我们有百益而无一害啊。而且这段少爷的病我也听说过,没有传言那么严重,而且段家这么大的财势,莫非还治不好区区小病吗?”

    墨成刚长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屈服的道:“好吧,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段兄你又如此有诚意,那就是小女之福了,不过,我需要刺史大人在寿辰的时候亲自颁布这个喜讯。而且我希望在这之前,这个消息不要外传出去。”

    段慕豪见到墨成刚应诺,顿时爽快的哈哈大笑起来道:“没有问题,这个事情只有老夫等几人知道,绝不会外传,待到寿辰当日,程大人亲口宣布的那才显得意义重大嘛。既然事情谈定了,那老夫就要回去好好布置了一下了,后天寿辰之日再见。”

    段慕豪起身离去,不过在离开之前,却有意的和墨为庸递了个眼色。

    段子轩轻蔑的瞥了方陵一眼,见他依旧沉默不语,直发出一声嗤笑,挥挥袖子,潇洒的离开了。

    墨为庸微微蹙了眉头,似乎明白这眼色带来的含义,不过脸上仍是一片笑意。

    待到几人都离开,只剩下方陵和墨成刚之后,墨成刚才连忙问道:“殿下,那现在该怎么做呢?”

    方陵此时才笑道:“墨大叔刚才可看见了段慕豪给你大哥递的眼色。”

    “看是看见了,但是那是什么意思呢?”墨成刚不解道。

    方陵微微一笑道:“段慕豪此人虽为望族家主,但是口碑却极为不好,行事盛气凌人,贪得无厌。你想想,你大哥让他帮忙在程大人那里说句话,便敢索要五千两,而今又要让程大人宣布婚讯,他又岂会白白做事,肯定要狠狠的敲上你那大哥一笔竹杠了。”

    墨成刚暗道方陵才智过人,竟然连这点也早料到了,然后便听方陵继续说道:“剩下的事情墨大叔就不必担心了,一切交由我来办,至于婚讯的事情,墨大叔也不用担心,绝对不会泄露出去,无损小姐清名。”

    随后方陵带着千锁璇玑匣离开,墨香这才从卷帘后走了出来。

    墨成刚目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又惊又叹的道:“真没想到,这少年俊才竟是堂堂石城王,将天工神弩托付给如此明主,也是我们墨家之幸啊。”

    “恩,女儿相信,日后我们到了封地,必定也能够一展身手,造福百姓。”墨香莞尔道。

    墨成刚仰天长叹一声,看着自己的双手道:“不错,老祖宗为了天下太平,不惜耗尽心血建造地宫藏宝,三百年之后,身为墨家后人,亦要为天下太平献上一身所为啊。”

    墨香浅浅一笑,将《机关密术》递了上来道:“爹,老祖宗所藏的可不止是天工神弩呢,这《机关密术》更是包罗万相,无所不全。”

    墨成刚凝视着女儿手中的册子,郑重其事的道:“机关之术奥妙无穷,若非才智高绝则不能精通,为父虽然这手上的工夫过硬,但是论起这才智来,却不及香儿你呀,你既然有缘得此宝册,便好好的钻研吧。”

    墨香轻轻的颔颔首,将小册子贴在胸前,深吸了口气,深知责任重大。

    方陵出了墨府之后,先回到了天锦绸缎庄,叫孟知远派几个人在墨府周围守着,一旦发现墨为庸出府,便立刻回来通报。

    至于这天工神弩的事情,方陵并未泄露,而且正如他所讲一样,身为石城王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毕竟见过自己的人已经不少,一旦天锦绸缎庄和自己联系在一起,那很快就会被有心人识破是传递情报的机构,所以一切都必须在暗中进行。

    是夜,在接到墨为庸出府的消息后,方陵尾随着他来到了段府,墨为庸显然为人谨慎,是从后门由专人领进的。

    作为并州第一大望族,段府修建得气势磅礴,大红漆的铜门,蜿蜒如山的高墙,遮天盖日的绿树,一个个家丁护院都是身材魁梧,巍巍然如金刚一般。

    不过,这对于修为已达融气境的方陵而言,是闭着眼睛都能潜入的地方,他宛如魅影一般在屋顶上穿梭着,直到看到墨为庸进到了一个侧院小厅之中。

    轻飘飘落下身去,方陵藏在隐蔽处朝内望去,墨为庸坐了没多久,段慕豪便来了。

    段慕豪一坐下来,墨为庸便一脸灿笑道:“段兄今天这一手可真是高明啊,几句话就把我那二弟吓得屁滚尿流了,乖乖的把事情答应了下来。”

    段慕豪看了他一眼道:“这答应是答应了下来,不过这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啊。”

    墨为庸不解道:“段兄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让程大人宣布一下婚讯吗?”

    段慕豪嗤笑一声道:“墨兄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以为程大人是我家的下人,让他说什么就做什么?他可是堂堂的刺史,并州的父母官。”

    墨为庸揣测道:“但是以段兄和程大人的交情,这一句话的事情似乎也很容易呀。”

    段慕豪说道:“这墨家才女嫁给我儿,定然会有人说三道四,认为我们段家以大欺小,逼迫墨成刚嫁女,你也见到了,墨成刚也的确是屈于压力答应下来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事后有什么怨言?而且,这冲喜也不就见得一定能够让我儿的病好转,所以日后这事情疯传起来,无疑会给我们段家脸上无光。而公布婚讯,作了主婚人的程大人,岂不也是脸上摸黑吗?”

    这么一说,墨为庸也不由得眉头一沉,似乎也感觉这事情的确不像所讲的那么轻松。

    第十五章 刺史寿辰

    方陵听得大觉好笑,段慕豪可真会糊弄人,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这段家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子弟仗势欺人,城里百姓怨声载道,程显又岂会不知道?他不过睁一眼闭一眼,坐收钱财罢了,对他来说,当个主婚人不过卖个面子罢了。

    然而,墨为庸还真被吓唬住了,看来此人野心有余,智力却不足,难堪大任,也怪不得上次会被傻乎乎的敲上五千两银子。

    看着墨为庸的表情,段慕豪语气放缓了一点,故意说道:“不过事关墨兄争夺家主之位的要事,所以我也可以铤而走险一下,不过因为事关重大,所以还得给程大人送上一些银两才行。”

    “银两……那要送多少?”墨为庸顿时紧张了起来。

    段慕豪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千两。”

    “什么,三千两?”墨为庸豁地一下站了起来。

    段慕豪冷笑一下,板起脸道:“怎么,你以为刺史大人的颜面还不值三千两吗?墨兄,我可是告诉你,那飞天木鸢的事情不见得就让你二弟做不成家主,但是若是把女儿嫁走,他却一定会气疯掉,等你当了当家,区区几千两银子个把月不就赚回来了吗?”

    这么一说,墨为庸踌躇了一下,遂一咬牙道:“好,那我就拼了血本,再给三千两,不过段兄你可得一定确保这件事情成功啊!”

    段慕豪哈哈笑道:“没问题,说不定在寿辰上,你那二弟就得气得吐血啊。”

    这一说,墨为庸便也笑了起来,答应明天就将银两奉上,然后便告辞离去,段慕豪则走到书房去,开始写书信。

    这一点早在方陵所料之中,婚约之事并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行,若是等到寿辰当日再说,肯定来不及,所以段慕豪最大的可能就是写封信,派专人递到刺史府上。

    段慕豪没花一会儿工夫就将书信写好,正待叫人将信送走时,却有下人来招呼,说段少爷又开始发疯了,段慕豪便匆匆的走了,方陵趁机潜入了书房,细看了一下他的笔法,很快就临摹成了另外一封信。

    练书法本来就是以临摹起步,居于冷宫十六年,方陵闭门苦练,临摹的功力非普通人能比,所以这一封信写起来绝难分辨出真假。

    这样一来,本来是让程刺史宣布婚讯的信就成了另一封足以让墨为庸和段慕豪撕破脸皮的导火线了。

    两天之后,已是七月的北方,艳阳高照,一向禁卫森严的刺史府大开门庭,迎宾纳客。

    作为一州最高的长官,刺史的地位不言而喻,程显从一个芝麻小县令做起,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才坐到这位置上,除了本身有才能之外,这拍马奉承,送金送银的事情也没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