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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好,一切都好。”闻欣仰着头,顾着包子脸回答,眼神亮亮的,璀璨如星辰。

    “哦?”宝阏故意逗着小孩,“殿下可知道什么叫一切都好?”

    闻欣翻翻白眼,伸出手对着宝阏继续装小孩:“舅舅,欣儿已经七岁了,跟着苏师傅学习已有一年的时间,知晓很多事儿了。”

    “那殿下说说?”宝阏一直在逗着闻欣说话,只因他说多了话会气喘,怕闻欣看出不妥来。

    “欣儿每日吃饭也香,睡觉也香,身体健康,已经三个月没有生病了~欣儿还会写四百个字,认识五百多个字啦,欣儿还能拉开半石的弓,站两柱香的马步,骑上小矮马跑一圈,兄长们对欣儿也好,没人与欣儿为难,阿律还能每日陪着欣儿玩耍,这便是一切都好啦。”闻欣一边为自己的牙酸,一边想着法儿让他舅舅宽心。

    “你母妃可好?”宝阏又问。

    闻欣大概也看出宝阏说话有点费劲儿,于是干脆继续一下子把全部的话揽了过来:“父皇好,母妃好,大皇兄也好,所有人都好,只有舅舅不乖,病情一直不见好。我跟三皇兄说我舅舅六艺皆娴,性敏慧,善文章,武艺高超,三皇兄说欣儿吹牛,欣儿还想着来年围猎时舅舅能够一显身手去让三皇兄服气呢。”

    “好,好,好,舅舅很快就好啦,到时候不仅能去围猎给殿下长脸面,说不定还能在春天带着殿下去去城郊放纸鸢,在旧京时,舅舅的纸鸢扎的可好呢。”宝阏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足以证明因为闻欣的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然后,闻欣和宝阏就宝阏在旧京雍畿生活时的事情又说了一会儿子话,却始终不见长公主这个当妻子的前来探看丈夫。

    虽然说公主府和驸马府是两套系统,但神帝为了照顾妹妹,可是把两座府选的很近的。

    然后,闻欣就直接开口问了:“怎么不见姑姑?”

    这话很显然其实是不应该说的,连闻欣自己都知道,司徒律在一边都快捏疼他的手了,只是闻欣心里想着,他要是不问清楚了,怎么解决他们夫妻的问题啊,阿律现在才七岁,根本不会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便无视了司徒律的动作。

    司徒律也在一边叹气,闻欣七岁的时候果然傻气的很,这种话是能够当着人家的面说的吗?你是来探病祝愿人家早日康复的啊,还是来给人家添堵的?!

    宝阏把两个小家伙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悄悄掩去眼神中的心知肚明。

    人人都说闻欣没有心眼,难听点就是痴傻蠢笨,但宝阏却觉得这是因为闻欣的真,有什么说什么,毫无城府,大家理念不同而已,但不能因此说闻欣就是笨的。

    宝阏也知道闻欣这话多半是他那个在宫中的妹妹要让闻欣问的,甚至连闻欣这次请了皇上的旨意来看他都很有可能是他那个妹妹背后的手笔,他的妹妹一向心思重,并且一直觉得他过的不好,娶了闻嫖那样一个妻子,但有些事,宝阏不好说、不能说、更加没有机会说,他不知道该如何让他那个妹妹知道,不是长公主对不住他,而是他对不住长公主。

    遥想当日在京城相遇的天真烂漫的少女公主,再看今时以强势维持自己骄傲的少妇,宝阏就觉得是他亏欠她良多。

    而他这个病,也不是外面谣传的长公主气的,而是他自己……心结未开。

    “回去告诉你母妃,我没事,亏待不了自己。”宝阏是这样对闻欣说的,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他妹妹不要再暗暗为这件事情伤神,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闻欣看着眼前的宝阏,遥远的记忆开始真正复苏。

    当年宝阏去世前他好像也来看过这么一次宝阏,那是在闻欣的小册子上都没有记录的事情,因为他是和司徒律偷偷溜出宫的,某个休沐日,司徒律通过关系把他带去了司徒府伤做客,然后才来看的宝阏。

    当时的宝阏看上去比现在还要糟糕,形如枯槁,油尽灯枯大,依旧很美。

    闻欣的脑海中回想起了宝阏拉着他的手的那一幕,他一直在说:“替我照顾好长公主和宝贝……替我照顾好他们,是我对不起他们娘俩。”

    后来闻欣回去就把宝阏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他母妃听,可惜被他母妃一巴掌扇的永远的闭住了嘴,再也没有提起,这也就是闻欣忘记了这些事情的缘故,那一巴掌印象太深刻,那还是他母妃第一次动手打他,心理上的痛苦远超过生理上的。

    不过虽然忘记了宝阏的话,但在闻欣心里关于照顾长公主和宝贝的诺言还是根深蒂固,他一直在努力完成这件他已经忘记了委托人的委托任务。

    大人之间那些到底是谁对不起谁的复杂关系闻欣大概一辈子都搞不懂,不过,那是七岁的闻欣的想法,可不是二十岁的闻欣的想法,他觉得他好像掌握了什么突破口,就差临门一脚,然后彻底改变他舅舅的命运。

    闻欣已经明白事情不能只看一个面的了,他不能一味只听他母妃的一面之词。甚至,连宝阏到底是不是被闻嫖气死的,都要画上一个问号。

    舅甥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可惜却没能再让闻欣抓住那灵光一闪,找到隐藏在历史里的真相,最后宝阏还是对闻欣说了一样的话,到没有说替他如何如何,只是一遍遍的对闻欣重复,长公主对他很好,长公主没错,是他的错。

    闻欣也明白了,宝阏是希望通过他之口去说给他母妃听,让她母妃真正听进去。

    可惜,大概他母妃这辈子都不会听进去了。

    贤妃和闻欣一样,都有些死心眼,认准的事情很难再轻易更改。

    就在闻欣准备问为什么宝阏对不起长公主的时候,长公主却来了,于是,接下来就是人家夫妻关起门来的事情了,闻欣只得和司徒律早早告辞。

    只是在离开前,闻欣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具体做什么他不知道,只是他觉得他有必要这么做,所以他对宝阏说:“舅舅,你会好起来的吧?一定的吧?就算你能舍得了欣儿,也舍不下宝贝的,是不是?宝贝他才四岁,他不能没有爹的,没有爹的孩子很苦的,会被人欺负的,还会变成像四皇兄一样让人不忍直视的大胖子,太恐怖啦。”

    宝阏一脸无语的看着闻欣,这孩子果然是有点笨的吧,难道闻欣不知道,宝贝现在就已经有超重的趋势了吗?当着人家家长的面,这样说人家孩子……咳,不过,他还是很喜欢闻欣的,真的。

    如果再放任宝贝下去……

    虽然宝阏并没有觉得他是什么大启第一美人,但他也绝对无法容忍他的儿子真的胖成一个不堪入目的样子,他努力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现年十岁的四皇子的样子,呃,还真是好恐怖。果然,闻欣说得对,儿子是不能养在女人手里的!不行,他绝对不能让他儿子变成那个样子!

    咳,好吧,闻欣再一次误打误撞的完成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即便背离了他一开始唤起宝阏心中爱子的心软部分。

    离开驸马府之后,司徒律看着闻欣,眼神微眯,他终于开始觉得闻欣有些奇怪的地方了。

    也因此,司徒律对闻欣说:“驸马府离我家很近,欣儿要不要顺便去做客?”

    闻欣心中想着,果然历史的轨迹总会想办法吻合上,表面上回答的很干脆:“好啊,去吧~我这还是第一次出宫呢~”

    还是那条寻常街巷,大男孩领着小男孩,小男孩依旧蒙着一条带子。

    小男孩问:“到了没,到了没,到了没?”

    大男孩回答:“还没呢,还没呢,还没呢。”

    只可惜,这一次缺少了历史上本应该坐在葡萄藤上的唯一观众。

    摘下带子的那一刻,隐藏在街巷里的大学士府终于完全暴露了自己的样貌,那样美轮美奂,那样富丽堂皇。

    大学士府上自然不会有很傻x的“司徒府”字样,也不知道是从哪本小说话本里开始流传这样常识错误的信息,总觉得谁家府上就应该挂上谁家姓加府的匾额,但《说文解字》已经很清楚的解释过了,匾额就是悬挂于门屏上作装饰之用,反映建筑物名称和性质,表达人们义理、情感之类的文学艺术形式。总而言之就是,匾额不是代表了xx私人宅邸,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所有权的。只是为了装x,表示艺术美感的。

    两旁两人才能合抱住的漆红柱子上倒是有苏太傅的题词:月牙绕宅如龙蟠,西山远望如虎踞

    ——话说,苏太傅和司徒大学士真的是一对多年的好基友啊。

    看着记忆里的学士府再次出现,虽然闻欣还会为这座府邸的底蕴而赞叹,却已经不会如第一次见到时那般惊愕了,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朝臣该拥有的府邸。

    司徒律在一边把闻欣的反应全部看在眼中,一个模糊的猜测悄然而成。

    71、第七周目(六)

    保媒拉纤,就是这么简单~

    “舅舅还好吗?”大皇子闻烈趁夜而来,穿了一身芥子色的袍子,腰间系着一条铅色的带子,脚蹬一双黑橡色的白边长靴,整个人看上去就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高雅……唔,也许太过传统了一些,反而会让人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但闻烈本人对此好像没有什么自觉,他从小开始就在不断的把自己往成熟可靠、强大优雅的方向靠拢,并乐此不疲。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服饰颜色的搭配?”闻欣坐在小榻上,样图看着恍如隔世的大皇子如是说,其实他早就想这么说了,他大皇兄今年才十五岁,但看上去说他二十都绝对不嫌大,他一身沉稳低调的色彩,就好像已经预示了他杯具的未来。

    闻欣从来没有哪一天会比现在更加讨厌他大皇兄身上的颜色,那样沉重、压抑以及不可言说的隐藏在平和表面下的烦躁。

    他大皇兄的一生已经被这些颜色毁过一次了,闻欣表示,他绝对不想要看到第二次。

    闻欣也反省过是什么导致了他和他大皇兄之间关系越来越糟糕,两人年岁之间的代沟是一部分,司徒音是一部分,但更大的成分其实是在大皇子从很小开始就习惯于把全部的责任一个人扛起的性格,他不会和人抱怨,也不会找人诉苦,他只会想尽办法的一门心思完成他所愿,他就像是一个苦行僧,虔诚、执着,却在这样的闭门造车里走错了方向,万劫不复。

    闻欣不是说他就是个圣人,一点错都没有,所以他才会放下全部的成见,想要帮助他大皇兄得到真正能够让他大皇兄快乐的,而不是毫无意义的皇位。

    闻欣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皇位其实就是一个枷锁的人,闻欣敢肯定,等他大皇兄拥有了皇位,他大皇兄一定也是会后悔的,就像他一样。

    可问题是,闻欣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的大皇兄认清这点。

    所以他才会从服饰的颜色下手,他现在只能做到的就是这样的潜移默化,从服饰颜色开始慢慢改变他的大皇兄。

    “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服饰了?”大皇子不觉闻欣有任何不妥之处,笑的一如往常,“我不直都是这样的吗?”

    “可是音哥不会喜欢这么呆板的人哟~”闻欣的灵光一闪再次重出江湖。

    闻欣倒是还没有自大到以为他可以左右别人的人生,好比去强硬的撮合他大皇兄和司徒音,他只是想要提供给他大皇兄一些建议,打开一个连接他和司徒音的契机,成了,则两全其美,不成,也不会再让他大皇兄在求而不得的绝望中疯狂。

    当然了,闻欣觉得更重要的是可以通过这种帮助他大皇兄讨司徒音欢心的机会,来让他大皇兄本身有所改变。

    大皇子闻烈怔了怔,眨眨眼,有些觉得他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不要告诉我你不喜欢音哥,傻子都能看出来你的企图了,呃,我不是说音哥是傻子啦,她是属于当局者迷。”闻欣继续干着他很直白的勾当,反正他就是学不会绕着弯说话,直来直去反而说不定会收获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谁告诉你的这些?!先不说阿音他才十二岁,他还是个男的,更是父皇,父皇……”最后那层大家都还属于猜测中,闻烈也不好直接说的太明白。

    “三皇兄咯。”闻欣毫无压力的把这些推到了他三皇兄身上,反正他三皇兄从小就是一副急色鬼的样子,不推倒他身上都有些对不起他猥琐的样子,“三皇兄到没有说过你喜欢音哥。不过我是根据三皇兄告诉我的自己猜测出来的,三皇兄说养成是种萌点,打造一个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爱人,这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馅饼(他三皇兄真的这么说过);三皇兄还说了,我们祖宗和帝曾经说过,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才是真爱(感谢苏太傅前一世的教育);最后三皇兄说,其实每个人男人心中都隐藏着获得背德快感的野望(这是闻欣自己瞎说的)。”

    “……”大皇子微笑表示,他还不可以肯定他该如何给闻欣解释他和和司徒音之间的事情,但整死老三闻晏是可以肯定的了!

    “难道欣儿说的不对吗?”闻欣微微垂头,装弱小,装无辜中。

    忍耐着满腔的怒火,大皇子压着脾气保持微笑,对闻欣说:“别听他胡噙……呃,大哥是说,不是欣儿说的不对,而是你三皇兄跟你开玩笑呢,那些都是说着玩的,做不得真。”

    “那意思就是你不喜欢音哥喽?”闻欣仰起头看着大皇子,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大皇子狠了狠心,点点头。

    “哦。”闻欣乖乖点头,然后说了一句差点让他大哥气的背过气的话,“那我就明天去回了阿律,我哥对他哥一点兴趣都没有,别整日吓琢磨,如果能让阿律告诉音哥就更好了,我大哥才不会喜欢……”

    “我错了祖宗!”大皇子真心给他弟弟跪了。

    “诶?”闻欣歪头,“欣儿又说错了吗?”

    长叹一口气:“这个事情很复杂的。”

    “你也要说大人的事情是欣儿不能理解的吗?就像是舅舅和母妃,舅舅说是他对不起姑姑,母妃却说是姑姑害惨了舅舅,感情的事情好复杂啊。”闻欣如是说。

    大皇子的眼中闪现过晦涩不明的效果:“你还小,这种事情想早了也不好,我会处理的。”

    “处理你和音哥之间的事情?”闻欣明知故问。

    “……处理舅舅的事情。”大皇子第一次为他的弟弟的未来开始担忧,这还是跟他说话,要跟别人闻欣也是这个样子,不被抽死才有鬼。

    “哦。”闻欣再次乖乖点头。

    “……没了?”大皇子略显狐疑。

    “还能有什么?难道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你和音哥的事情?”闻欣笑的一脸灿烂,“我不介意和你讨论一下哟,我从阿律那里知道很多音哥的事情呢~”

    大皇子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闻欣还是坐在小榻上,乐不可支的在小榻上打滚,他突然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杀人利器叫做扮猪吃老虎。

    而很显然的,小试牛刀的闻欣试的很成功,一举数得。

    第二天,就见效。

    那天,每一个进蒙馆大殿门的人都会在门口驻足愣一下。众所周知的,大皇子每日都会是第一个从皇子们的院落到蒙馆开始提前自习,态度之锲而不舍那真的是风雨无阻,而和这点一起风雨无阻的还有大皇子那一身过于老成持重的深色系打扮。结果今日,大皇子终于用一身菖蒲色亮瞎了一众路人的眼。

    司徒音更是足足盯着大皇子看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揉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心里想着,最近真的邪乎,不仅我弟弟变得莫名其妙,连大皇子也变诡异了起来。

    闻欣在后排悄悄竖了个手指给他大皇兄,示意他干得好。

    大皇子闭目表示,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二皇子强压下想要凑热闹的心理,依旧如高岭之花摆出高不可攀的骄傲样站在一边,游离于所有人之外。

    三皇子继续凑头和吃货四皇子言之凿凿:“大皇兄这肯定是恋爱了!”

    小愤青五皇子表示,庸俗,庸俗,太庸俗,这个世界还可以更加庸俗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