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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所以,绿湖林业管理公司其实可以取个别号——尸体认领处。

    看着赫讽半天喘不上气的模样,上司林深皱眉,“体力不行,胆量不够大,也没有足够的判断力。”

    赫讽喘着气,耐心地听他说完自己一大堆缺点,然后准备在下一秒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告诉他,老子不伺候了,你爱找谁找谁去吧!

    谁知道,林深丢下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

    “空房间是最左边里面那间,你可以直接住进去。”

    说完他就转身整理起那个装尸袋。

    “等等,等一等!”

    赫讽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事?”林深不耐烦。

    “你刚才说了我那么多缺点,我以为你对我很不满。”

    “事实上,我的确对你很不满。”

    “那你为什么还要录用我?”

    林深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是,三个月来,唯一一个来应聘的。”

    “……”

    “所以除了你我没有别的选择,至于你的那些缺点,之后我会通过训练帮你矫正。”

    赫讽不想去问那个所谓的训练是什么,他现在觉得来这里应聘是一件十分错误的决定,所以一定要拒绝录用,然后立刻走人。

    于是,赫讽笑。

    “林先生。”

    “林深。”

    “林深先生。”

    “叫我,林深。”

    “……”赫讽深呼吸,再次开口。“林深,关于你刚才做的录用我的决定,我想我们还需要……”

    嘭咚——

    似乎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赫讽低头一看,瞳孔猛地缩紧。

    那具被泡烂的女尸被林深从尼龙袋里搬出来,放在木制地板上,很快就浸湿一片。而且还在不断滴滴哒哒地向外流着水,不知道是溪水还是别的什么不明液体。

    赫讽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看见林深面不改色地摆弄女尸,心里对这个人的评价又再次升到另一种高度。

    能毫不在意地做这种事的人,不是变态,就是杀人狂。这个林深不知道是其中哪一种,自己得尽快离开这儿。

    “林深,我想我不得不说……咦?”赫讽突然停顿了,视线不由停留在女尸身上。

    “她、她竟然穿的是……”

    “泳衣。”林深接口道:“她家人说她离开时只带着泳衣和不多的钱物,林外的旅馆主人说有位女客人三天前进了林后就再没回去过,所以我才会想去溪边找她。”

    “为什么要去溪边找?”

    “因为我认为,她会在那里自杀。”

    赫讽一愣,“这女人,是自杀而死的?”

    “准确的说,是在水中窒息死亡。”林深已经将女尸擦干净,甚至拿出一条干净的毛毯将她裹上。

    赫讽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却很感谢他这么做,不然的话以后再看见穿泳衣的美丽女子,他心里就要永远有一个不能抹去的阴影了。

    将女尸用毯子包上好,林深又把她搬上了沙发,仔细地收拾好细节,就像是在打理自己的爱人那样温柔细心。

    赫讽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一起将女尸搬运回来的时候,这个家伙还是一副随意的态度,一路上女尸不知道磕绊在地上多少次了。现在这么细心的整理,是做给谁看呢?

    下一分钟,他就知道答案了。

    “芸芸,芸芸!”

    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满面仓惶红着眼眶的中年女人冲了进来。

    在看见沙发上的女尸后,她突然止住了声音,几秒后,像是从喉咙中挤出的沙哑的嘶喊。

    “啊啊啊!不,不!我的女儿,我的小宝啊!我、我……”

    眼看着这个女人就要经受不住地倒下去,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几人连忙扶住了她。其中像是她丈夫的那个男人,安慰好了妻子,才向林深他们走来。

    “林先生,谢谢你帮我找到了女儿。我和我爱人已经找了她好几天了,没想到最后还是……”

    他说着,喉头似乎有些哽咽,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深点了点头,“你们要把她直接带走吗?”

    赫讽不由侧目看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在这时冷静得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难道他就没有注意到屋内的气氛吗?但是如果真的不在意的话,他刚才就不会仔细给女尸整理遗容了,这明显就是在考虑家属见到尸体时的心情啊。

    林深究竟是怎么想的,赫讽实在是看不透。

    女尸,不,芸芸的父亲道:“给我们一点时间,将芸芸装扮整齐了,我们就带她……回家。”

    接下来的时间,赫讽就和林深一样在旁边看着。这对白发人送黑人人的夫妻将女儿一点点地清理干净,替她擦去身上的脏污,清理开始腐烂的地方,换上了新的衣服,甚至那位母亲还给她女儿重新整理了发型。每一道工序,都比林深刚才做的认真细致一百倍。他们为女儿穿衣,抚摸她的长发,就像她还活着时那样。

    在一切收拾得妥当后,这对夫妻才起身,向林深告辞。

    这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了,夕阳渐渐沉下。这一对丧女的夫妻还要走一个半小时的山路,将女儿送到林外。精疲力尽,精神上还承受着如此大的打击,赫讽实在不愿意去想象他们这一晚究竟得怎样度过。

    不过回头去看,林深倒是一脸平静,似乎毫无波澜。

    赫讽想,难道这个人是见多了这种场景,所以心理已经没有了常人对于生死的感叹了?

    不过,一想起刚才那位头生白发的母亲颤抖着手为女儿梳发的场景,赫讽却是感叹。

    “这家人,还真是可怜。”

    “一点也不。”

    出乎意料的,林深竟然接话道:“可怜的只有被留下来的人,死了的家伙倒是一了百了。”

    “怎么说也是死者为大啊,说不定她也有自己的苦衷。”赫讽几乎是想也不想就道。

    谁知,这么一说却遭了一个白眼。

    “再大的苦衷,都比不过她自杀给家人带来的痛苦。”林深冷冷道:“这样不战而败,自己选择死亡的懦夫,没什么好值得同情。”

    在意外的方面林深显得格外严格,赫讽有些目瞪口呆。

    “她的命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她没有资格去决定结束它。”

    发表完自己的高见,林深转身就向里屋走去。赫讽愣了一会,当窗外的夕阳都要落到山那头,他才反应过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也该尽早下山出林啊!

    “你去哪?”

    然后脚步还没移动几下,林深就像是人型雷达一样发现了他的动静,从里屋钻了出来。

    “我、我,我回——”

    赫讽原本还有些心虚,可一想自己又不欠他什么,立马就有底气了。刚想开口,只听林深那边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道:

    “现在天已经快黑了,你确定要赶夜路?”

    “……”

    “这里是保护区的森林,晚上可能还会遇到野兽。”

    “……”

    “说不定你运气够好,能在路上遇上另外一个自杀者的尸体。上个礼拜,我下山的时候就顺便捡回了两个,要试试吗?”

    “……我想留下来,可以借宿吗?林深先生。”

    赫讽咬着牙,欲哭无泪。

    “是林深。”

    林深纠正他,然后严肃回答。

    “这里不是旅馆,不提供借宿服务。”

    然后,下一句就是:

    “但如果是员工的话,可以免费住宿。”

    赫讽抬头,看着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看似无辜的脸庞,带着最后一丝奢望问:“那,有例外吗?”

    “有。”

    林深道:“如果是工作人员的家属,也可以在这里住下。”他继续解释,“家属的范围包括伴侣、情人、□,而现在任职的工作人员只有我一个。”

    最后,他看着赫讽问。

    “你,想要怎么留下来?”

    3、缘起时起

    赫讽是林深的伴侣、情人,或者炮友吗?

    显然不是,他平时虽然已经很没有下限,但还不会为了一晚住宿就出卖自己的肉体。

    那么,赫讽留下来了吗?

    是的,在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条约后,赫讽终于得到了留宿许可。

    当晚,拿着林深从仓库里抱出来的还带着霉味的被子,赫讽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一时的节操吗?明天起床后,就又是一个节操满满的人了。

    他在这个林中小屋的第一晚,带着满腹的牢骚睡下。就连梦中,林深那个周扒皮的脸孔还总是阴魂不散,赫讽睡着了都不由自主地暗暗磨牙。

    第二天,赫讽是被一阵鸣叫吵醒的。清脆的鸟鸣声从窗外传来,时高时低,忽而婉转忽而悠扬,数种鸟儿的鸣音,让睡梦中的赫讽以为自己是在音乐会上听一出交响曲。

    可是当他睁开眼看见头顶的木头屋顶时,睡梦中的优雅钢琴家,美女小提琴首席都和他挥手说拜拜了。残酷的现实告诉赫讽,他现在是在一座深山老林,睡在一间早八百年就被现代人抛弃的木屋里。

    事实上赫讽很快就清醒过来,当他整理好自己去找林深,准备委婉地提出告辞的要求时,却在屋内转了大半天都找不到人。一个小木屋总共也就三四个房间,真不知道林深是躲哪儿去了。

    赫讽找了半天,猛拍自己脑袋。真是傻了,人不在屋里,当然是在屋外啊!

    于是他向屋外走去。

    今天的阳光似乎特别好,赫讽还没有走出木屋,就感受到外面的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