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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节
    驻营距离总督府并不远,而公孙楚等人当然也不是被关押起来,送进驻营之后,这里早已经腾出了数间房舍,打扫的干干净净,有崭新的被褥,而且驻营很快就给十四名官员每人准备了一套轻便的便装,甚至还给这些人准备了热水沐浴。

    公孙楚直到沐浴更衣之后,兀自觉得有些不真实,如同在梦中一般,等到轩辕胜才前来,将公孙楚请到一间房舍外,呼吸着室外的空气,公孙楚终于是冷静下来,也终于确定,自己确确实实还活着。

    房舍的门并没有关,公孙楚刚刚靠近,从屋内已经出来一人,二话不说,躬身就是深深一礼,公孙楚倒是有些吃惊,退后一步,等那人站好,才看清楚,那人五十多岁年纪,神情激动,公孙楚张了张嘴,忍不住道:“是……是傅公?”

    在他面前出现的人,正是关西七姓之一,傅家的家主傅裕盛。

    傅裕盛曾是西关的大豪绅,公孙楚也曾是越州知州,两人早有交集,公孙楚倒是识得傅裕盛,一眼便即认出。

    傅裕盛感慨道:“公孙大人,老天有眼,你安然无恙,这是好人有好报,我傅家日夜祈求上苍能让公孙大人躲过这一劫,今日终是得偿所愿!”

    公孙楚对傅裕盛的态度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淡定下来,轻叹道:“傅公太客气了,公孙记得当初因为政事,似乎还与傅公发生过不快,却不知……?”

    傅裕盛苦笑道:“公孙大人,傅某脾气不好,但是却是个知好歹的人,当初如果不是公孙大人固守朔泉城,我傅家上下,恐怕早就成了西梁铁骑下的亡魂,今日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与公孙大人说话了。”

    公孙楚有些发怔,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道:“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初只是想,能多救一条性命就是一条,这也是为官者的分内之事,傅公不必放在心上的……!”

    他话声刚落,却听得屋内传来声音道:“素闻公孙大人有白阎王的美名,刚正不阿,公正廉明,未见其人,就该正气先至……可是今日的公孙楚,却似乎没有了刚正之气,反倒是多了萧索之感,这可不是我想见到的公孙楚!”

    公孙楚微皱眉头,但旋即却忽然大笑起来,傅裕盛见状,大感奇怪,很快就听到公孙楚抚须道:“你可知道,你今日之举,已经得罪了许多人,你觉得是否值得?”

    里面传来声音道:“公孙大人莫非以为我是为了救你们,才去与他们为敌?你是说以为你们去得罪他们值不值?”

    “难道不是如此?”

    “公孙大人有识人的才能,我很钦佩,但这并不等若公孙大人可以看透所有人。”话声之中,公孙楚瞧见从屋内缓缓走出一人来,锦衣玉带,头戴冠帽,背负双手,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不是我要与他们为敌,而是我从踏上西北土地的时候,就注定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我无论得不得罪,他们都会视我为敌!”

    从屋内走出来的人,自然就是楚欢。

    公孙楚见到楚欢,并无惊讶之色,他却也是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另一只手轻抚长须,很平静地看着楚欢,“其实要让他们不以你为敌,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哦?”楚欢含笑道:“请指教!”

    “他们以你为敌,只不过是因为你的颜色和他们不一样。”公孙楚凝视着楚欢,缓缓道:“只要你将自己的颜色变成和他们一样,他们也就不会再将你视为敌人,甚至会将你视为朋友……!”

    “却不知他们是什么颜色?”

    “这并不重要。”公孙楚摇摇头,“他们是黑的,你就跟着变成黑色,他们是白的,你就跟着变成白色……大人是个聪明人,见色而变,对大人来说,并不困难!”

    “那么对公孙大人来说呢?”楚欢含笑道:“公孙大人被抓下狱,甚至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难道就是因为公孙大人不愿意变颜色?”

    公孙楚轻叹道:“我是个笨人,自始至终,只有一种颜色……!”

    楚欢哈哈笑道:“我与公孙大人不同,我从来不愿意因为别人的颜色而改变自己的颜色,我只是想让别人因为我的颜色而改变……当他们做不到这一点,就算他们不将我当成敌人,我却还是要将他们当成敌人……!”耸耸肩头,“就是如此简单!”

    公孙楚打量楚欢一番,眼中多了几分玩味之色,楚欢已经抬手道:“略备酒菜,不知道公孙大人能否赏脸小酌几杯?”

    公孙楚整了整衣裳,拱手道:“忘记告诉大人,公孙如今是一介平民,当不得大人的称呼,另有一桩事情,也有必要告诉大人,公孙有一个习惯,对于送上来的白食,从来都不会拒绝!”

    第九七九章 一败涂地

    知州府。

    楚欢招待公孙楚的时候,东方信正坐在董世珍的书房之中,双手握拳,神色难看至极,牙关紧咬,半日都不吭声,许久之后,他一只拳头缓缓舒展开,眼中划过厉色,“董大人,你素来能言善道,怎么现在却一声不吭了?”

    董世珍此时背负双手,站在窗边,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窗外那几颗芭蕉树还焕发着勃勃生机,只是董世珍的脸色却不像芭蕉树那样有生气。

    听到东方信的声音,董世珍这才转过身来,轻叹道:“将军要我说什么?”

    “本将问你,在观刑台上,你为何不说话?”东方信死死盯着董世珍的眼睛,“你董大人素以巧舌善辩著称,姓楚的在观刑台咄咄逼人,你为何不辩驳?”

    董世珍走到椅边,坐了下去,并没有立刻说话,端起案上的茶杯,感觉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微皱眉头,放了下去,这才看向东方信,肃然道:“将军莫非看不出来,今日从一开始,楚欢就已经设下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便是董某,也没用能看出此人竟然心计如此之深。”

    “你觉得他心机很深?”

    “他今天是有备而来。”董世珍苦笑道:“将军可知道,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延迟了行刑之期,刑部的处决批文,在十多天前就已经抵达,那时候就该将公孙楚他们处决,以免后患,当时如果能将公孙楚这干人处决,那么刑部司的这些证据便可以立刻销毁,谁也翻不了案……!”

    东方信怒道:“你是在怪责本将?”

    “不敢。”董世珍摇摇头,耐着性子道:“将军也是想给新任总督一个下马威,杀杀他的胆气……本身并无错误!”

    东方信神色微缓,这才道:“本将早就见过楚欢,他出使西梁,自以为能耐得很,跟了一个靠山,一路上平步青云,咱们在刀口上舔血这么多年,反倒被他轻轻松松压在咱们头上……嘿嘿,要做总督容易,可是真想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他还没有那个能耐。本将延迟刑期,今日才动刑,也就是想让姓楚的明白,在西北,生杀大权不在他手……!”

    董世珍叹道:“楚欢的狡猾,远超出我们的估计。他昨日才抵达朔泉,今日正午便要赶赴刑场,中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我实在没有想到,短短时间,他竟然如此迅速布局,竟是精心设下了这样的圈套……我甚至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插手了公孙楚的案子。”

    东方信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他怎会知道那些信函有问题?”

    董世珍想了想,摇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一开始也不确定信函有问题,可是他想要救下公孙楚他们,想要为公孙楚翻案,也只有从那些信函入手……公孙楚通敌的最大证据,其实就是那些信函,如果能够证明那些信函是假的,公孙楚投敌叛国的罪名自然也就不成立,所以他今日前往刑场,就是冲着那些信函过去的!”

    东方信握拳道:“今日本就不该将那些信函交给他看。”

    董世珍摇头道:“如果他无意为公孙楚翻案,便算将所有信函交给他看一遍,那也无关大碍,那些信函做得十分小心,普通人很难看出真假……!”

    “还说普通人很难看出真假?”东方信冷笑道:“姓楚的随便拉出几个人,就看出其中的破绽,知道是经过沥油浸泡……!”

    董世珍嘴角划过一丝不屑之色,但神色瞬间就变得淡定自若,反问道:“将军以为楚欢是随便拉出几个人?”

    东方信一怔,盯着董世珍。

    董世珍抚须淡淡道:“沥油浸纸,虽然古来有之,但是向来被读书人所不齿,而且这种歪门邪道,也素来师不授徒,知道的人其实很少,当初为了制造这些罪证,也是查经阅典,耗费心力,才好不容易找到这样的法子,将军还以为随便拉上几个人就都知道这种法子?”

    东方信惊讶道:“你是说,那几个人,都是楚欢事先安排好的?”

    董世珍颔首道:“与他定然脱不了干系……看来昨天晚上,我们这位总督大人并没有因为旅途劳顿而好好歇息,反倒是忙了一晚上……只是我倒奇怪,楚欢看上去年纪尚轻,也不像读过很多书,便是那些鸿儒大家,也未必都知道沥油浸纸的法子,可是今日的情形,他明显做出了这样的安排……!”若有所思,微一沉吟,才缓缓道:“照这样看,如果不是楚欢自己所知甚多,那么就是楚欢身边还有高人存在啊!”

    东方信立刻想到什么,“楚欢身边有个老家伙……唔,好像叫什么杜辅公的,看上去倒像是个读书人,会不会是他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董世珍想了想,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这是大有可能的。昨夜西关七姓的人去了总督府,他们或许就谈到了公孙楚……然后他们就想着法子为公孙楚翻案,想要翻案,就要推翻罪证……楚欢他们或许对这些信函一开始就生疑,那杜辅公是楚欢的人,想到了沥油的方法,事先做出准备……!”他低声而言,似乎在与东方信解释,又似乎是在自语,终于双眉一展,冷笑道:“不错,肯定就是这样了……那些人本就是楚欢安排的……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楚欢设下的圈套……!”他转视东方信,一字一句道:“包括他昨夜搜找到的那些信函,都是圈套的一部分……!”

    东方信冷笑道:“什么搜找到的信函,那些信函,肯定是他们自己假做出来的,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足够他们制造出伪证……!”

    董世珍道:“我与艾宗的字迹,并不难找寻,只要楚欢身边有善于临摹的高手,要仿造出我们的字迹,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东方信淡淡道:“就像你当初临摹公孙楚的笔迹?”

    董世珍并不理会,只是继续道:“楚欢今日一开始拿出那些伪证,当真是让我吃惊了一下……可是后来我明白,他拿出那些伪证,目的不是对付我们,其实目的还是为公孙楚那干人翻案……他将那些信函拿出来,本就是给我们一个暗示……!”

    “暗示?”

    董世珍点头道:“楚欢很聪明,他很清楚,如果公孙楚的那些罪证是经过沥油伪造,我们就应该能迅速看出他拿出来的伪证也是经过沥油伪造,他的目的,本就是让我们看出这一点,虽然不说话,其实已经是在和我们做交易!”

    “做交易?”东方信皱起眉头,显然是有些后知后觉。

    “如果当时我们给楚欢一个答复,表明可以放过公孙楚,一切既往不咎,双方就可以互相配合,当众演一场戏,不但可以让公孙楚等人无罪,也可以保证我们这边毫发无伤。”董世珍轻叹道:“其实楚欢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咄咄逼人,给我们的选择并不多,要么大家心照不宣,保出公孙楚他们,要么就是针锋相对,并不退让,可是事情一开始,就注定我们如果针锋相对,就必定会输……!”摇头苦笑道:“但是将军和艾主事当然不会与楚欢妥协……!”

    东方信似乎明白了什么,握拳道:“你的意思是说,楚欢一开始……并没有准备对艾宗下手?”

    “那倒未必。”董世珍道:“如果有机会,他当然会下手……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心照不宣,他自然没有机会,可是要争斗下去,机会也就出现了……楚欢初来乍到,在西关没有任何根基,他虽然是总督,但是刑部都有定论的案子,他就算想翻案,如果找不到理由,刑部司也可以封案,我们当然也不会让他重新再调查这件案子,所以他想要翻案,想要推翻罪证,就需要找一个理由……!”

    东方信双眉紧皱,盯着董世珍。

    “公孙楚一案,地方审理完成,朝廷批文已下,可说是盖棺论定,根本没有翻案的理由。”董世珍苦笑道:“可是万万想不到,这楚欢竟然想出这样一出,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逼着我们要洗清自己身上的脏水,却连同着也要洗清公孙楚的脏水,他准备的那几个读书人,本就是用来清洗脏水的。他主动帮我们洗脏水,只因为那些伪证根本不堪一击,我们很容易反驳,但是却又不得不洗,他帮我们洗干,公孙楚身上的脏水与我们一模一样,再去帮公孙楚他们洗脏水,那就合乎情理,理所当然……!”忍不住叹道:“这年轻人的手腕,可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东方信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董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楚欢今日的手段,是先将我们的人也染黑,染的与公孙楚一样黑,然后再一同洗白,我们的人白了,公孙楚那干人也白了,而且还顺手打掉了艾宗?”

    董世珍点头道:“将军说的不错,事实正是如此,我们没有提防,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却被楚欢三两下就打得支离破碎,今次的交锋,我们算得上是一败涂地!”

    东方信恍然大悟,眼中杀意顿起,拳头紧握,关节咯吱作响,冷声道:“断了一根指头,算不得什么,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笑到最后的,才算是真正的胜者!”

    第九八零章 三必除

    楚欢从护卫驻营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今次与公孙楚相见,两人并没有说太多,楚欢无非是安抚一番,而公孙楚也并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语。

    虽然证明了那些信函是伪造,但是在刑部没有撤回案宗之前,公孙楚依然是代罪之身,并不能立刻成为自由身,包括其他十三名官员在内,都是暂且被禁足在护卫驻营。

    护卫驻营距离总督府并不远,这种时候,轩辕胜才对楚欢的安全十分重视,一直都是守卫在身边,谁也保不准朔泉有些居心叵测之辈狗急跳墙,对楚欢做出一些行刺之事来。

    楚欢回到府中,径自往书房去,关西七姓送来了一大批家具,考虑的十分周到,楚欢的书房倒也是收拾妥善,到得书房,便将公孙楚一案的转折情况大致写了一番,感觉自己的文章还有些欠妥,他并不善于这种官面文章,官面文章,看上去云淡风轻,但是酌字酌句都要小心翼翼,明明可以直接表述的意思,还要转着弯子说,而且还要让人一眼便能看透那些花里胡哨的文字之下真实的意图,楚欢对此并不擅长,让人将杜辅公找了来,杜辅公过来之后,似乎还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眼睛内有些血丝,楚欢并不为怪,却是温和道:“打扰先生歇息了,正如先生所料,一切顺利,公孙楚等人已经转到了护卫驻营,我准备写一份奏折,让刑部将此案撤销!”

    杜辅公坐了下去,楚欢已经将自己写的文稿递过来,杜辅公扫了几眼,才抬头道:“大人这份奏折,稍加润笔,倒也可以呈上去,大致的意思已经说清楚了。不过一切责任,却还是要往艾宗身上推,无论是我们,还是董世珍他们,将责任尽数推给艾宗,是大家都喜欢看到的结果。”

    楚欢叹道:“只可惜根基未稳,不能借此事发挥,否则还要拉下不少人来。”

    杜辅公含笑道:“大人不要心急,你来朔泉第一天,不但救下了公孙楚一群官员,而且还将一位刑部司主事挑落下马,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了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且以目前的情势,能够借这次机会挑落艾宗,已经是运气很好,想要借题发挥,是在困难的很。”

    楚欢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无论军权还是政务,我们都还没有抓在手中,他们的实力比我们强出太多,若是逼得太急,对我们自己并无好处。”

    “大人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是十分的理智。”杜辅公肃然道:“今日之事,也是杀鸡儆猴,给他们一个警示,让他们明白大人并不是任他们随意捏的软柿子,他们日后做事,应该是不敢太过张狂了。只是想要真正在西关站稳脚跟,大人的道路还很长……说是任重道远,并不为过……!”

    楚欢正色道:“一切还要先生多加指导。”

    杜辅公摆手笑道:“大人客气了,杜某都是一些粗浅见识,大人能用则用,不能用,万不能因为杜某而误了大事。”

    楚欢叹道:“先生太自谦了。昨夜如果不是先生指点,想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妙策,更是制造出伪证,那么今日非但不能将艾宗拉下马,反倒是公孙楚他们的人头已经落地了。”

    杜辅公淡淡一笑,微一沉吟,才道:“大人,想要在西关立足,你至少有三必除,还要有三必收!”

    楚欢双眉一展,拱手道:“先生请指教!”

    “这三必除,其实就是如今压在大人身上的三座山。”杜辅公正色道:“这一必除,是西关的流寇乱匪,这些人危害巨大,只要他们存在,老百姓就会人心惶惶,难以安心生产,而且流寇乱匪想要生存下去,需要的粮食物资就只能是四处劫掠,破坏性极大,这一毒不除,莫说兴复西关,只怕等到西关乱匪成了其后,也会酿成东南的天门之祸,后果不堪设想。”

    楚欢握起拳头,神情凝重,“先生说的不错,流寇乱匪,非除不可!”看着杜辅公,问道:“不知先生所说的第二必除是什么?”

    杜辅公抚须道:“大人想要复兴西关,剿灭乱匪,恢复生产,就必须要上令下行,军队按照大人的意思去平乱,地方各级官员按照大人的意思去恢复生产……但是大人现在已经瞧见,如今的西关道,明显有一支实力强劲的派系,他们以东方信为首,这群人大都是跟随朱凌岳立下了战功才被朱凌岳向朝廷举荐,说得直白一些,朱凌岳虽然已经回到了天山道,但是他的势力却没有走,西关道上下,朱凌岳的党羽众多,我们且称这些人为朱党,大人以为,朱党有朱凌岳在背后撑腰,会遵从大人的意思吗?”

    楚欢先前脸色凝重,此时却已经布上了阴霾。

    在京城的时候,杜辅公就曾预料楚欢到得西北之后,定然会受到排挤,杜辅公当时预料的是西北的地方党派,如今事实已经验证了杜辅公的预测,不但是西北地方党派,而且还是从天山外来的集团,东方信正是因为身后有着极为庞大的集团实力,这才嚣张跋扈,甚至连面具也不带,直接与楚欢针锋相对,在明面上与楚欢较劲。

    楚欢不怕这种凶狠无礼的人,反倒是对那种笑里藏刀的角色更为在意,但是楚欢却不可否认,东方信身后不但有庞大的朱党,而且手中掌握重兵,却是有着嚣张跋扈的本钱。

    见楚欢脸色阴霾,杜辅公淡淡一笑,道:“大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东方信敢在明面上就与大人相抗,可见其在西关的狂妄,他身后有朱凌岳,而西关大小官员身后有他,他手握几万兵马,绝不是善于之辈,大人想要令行禁止,恐怕是难上加难,朱党在西关的势力不除,大人就没有独掌乾坤的可能。”

    楚欢正色道:“先生说的极是,今日虽然胜了一场,但是对他们的根基没有丝毫动摇……!”双眉紧皱,此时却是越发地感觉到,自己在西关的出京可说是艰难异常。

    “除了流寇乱匪以及朱党,还有最后一毒,大人也要小心在意。”杜辅公轻抚胡须,双眸闪烁,“大人莫要忘记那位商会会长高廉!”

    “高廉?”楚欢靠在椅子上,双手互扣,横在胸前,平静道:“这也是一条毒蛇啊!”

    “大人应该看得出来,高廉所代表的外来士绅,野心勃勃,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吞并以西关七姓为首的西关豪族,掌控西关的经济脉搏。”杜辅公叹道:“虽然在许多人口中,商人只是惟利是图的不入流角色,但是这天下万事,没有银子,就行不通,想要做大事,有雄心壮志固然不错,可是手头没有银子,那就只能是一场空想了。”

    楚欢道:“高廉这群人,已经明显是与朱党狼狈为奸,他们能够进入西关,那高廉甚至能够成为商会会长,自然都是朱党的帮衬。”

    “正是。”杜辅公神情也严峻起来,“官商联手,威力非同小可,高廉他们手中有银子,可以供应给朱党,银子可以让朱党做到许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好比这商会会长的位置,按照常理,高廉是外来士绅,在西关称得上是毫无根基,却能在朱党的运作下成为越州商会会长,这已经显示出他们联手的威力,高廉他们供应银钱,而朱党利用手中的职权,帮助外来士绅蚕食西关士绅,他们互相利用,却又互相受益,这种利益结合,会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牢固,威力也会越来越大……大人今日前往刑场,杜某还曾与苏老太爷说了会子话,了解了一些他们的事儿,高廉他们不但在西关用低廉的价格收购了许多的土地,就是在这朔泉城内,四城加起来大大小小数百家商铺,他们也在官府的帮衬下,威逼利诱,收购了不少的商铺……!”

    楚欢皱眉道:“威逼利诱?”

    杜辅公点点头:“单说高廉,来到西关不过几个月,但是却疯狂收购土地店铺,如今在城中,已经用低廉的价钱收购了二十多家铺子……这中间,大多是利用官府的威势,强行收购。”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就在十天之前,西城最大的一间药铺,就是被高廉强行收购,店主虽然潦倒,可并不想买铺子,高廉利用关系,通过刑部司艾宗找了一个罪名,将那药店的店主拘押下狱,在这狱中想要平安出去,哪里少的了银子,高廉便趁机去了店主家中,软硬兼施,最后还是将那家铺子用低价强收到了手中,他名下的那些店铺,一大半都是巧取豪夺而来,而官府在这其中为他出力,也是收了他们大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