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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
    曲滕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着,长矛贯胸而出,眼见是活不了。

    将领们本来已经拔刀打起来,但是曲滕这边瞬间就被解决,众人一时间都愣住,止了手,而楚欢刀下的赵广庆也是骤然变色,似乎不大相信曲滕竟是在眨眼间就被击成重伤。

    卫天青趁势厉声喝道:“曲滕妖言惑众,已经伏诛,谁想落得曲滕的下场,尽管站出来。”向楚欢道:“楚卫将,先将赵广庆押下!”

    楚欢身体一沉,坐在了赵广庆身后,双腿一夹马腹,坐下马匹便往卫天青那边过去,曲滕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赵广庆被楚欢制住,通州兵们已经是心中惊恐,纷纷闪开,不敢阻拦。

    眼见楚欢便要带着赵广庆从人群中穿出,猛听得卫天青高声叫道:“楚欢小心!”

    楚欢也在这个时候感觉到左边似乎有人冲出来,那人只是普通的士兵打扮,但是动作极为快速,犹若闪电,更令人恐怖的是,此人的手中竟然有一只短小精巧的强弩,这强弩此时正对准了楚欢,此人根本不做任何犹豫,已经扣动机关,强弩弩箭射出。

    楚欢知道强弩不同于弓箭,短距离攻击的速度快极,在卫天青出身提醒的时候,他身体已经向后仰,那支弩箭堪堪从他胸口处划过,只要闪躲的慢一些,那弩箭必定会射在楚欢的身上。

    一支弩箭射出,那人也不犹豫,第二支弩箭再次射出,但是这一次攻击对象却不是楚欢,而是楚欢前面的赵广庆。

    赵广庆虽然狡猾,但是武功自然无法与楚欢相比,楚欢能够迅速躲过弩箭,他赵广庆却没有这等能耐,只听“噗”的一声,那支弩箭正设在赵广庆的肩头,赵广庆“哎呀”叫了一声,竟是从马上翻倒下去。

    卫天青在出声提醒楚欢之时,自己也已经催马上前来,骏马往前驰出,等到赵广庆中箭从马上栽倒下去之时,卫天青也已经冲到那射箭之人的身边,挥刀往那人砍了过去,那人往后退一步,身后却已经有两名通州兵条件反射般刺出长矛,两根长矛都是刺穿此人的身体,贯穿出来,那人手中的强弩脱手,身体抽搐两下,两名通州兵拔出长矛,这人往前栽倒,便即死去。

    楚欢已经翻身下马,生恐赵广庆逃脱,但是赵广庆落马之后,身体却是急剧抽搐,口中吐出白沫,楚欢甚至能够清晰看到赵广庆的脸膛从苍白变成紫黑色。

    “弩箭有毒。”楚欢沉声道。

    赵广庆这般模样,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从马上落下造成,只能是因为弩箭上有毒,中毒所致。

    楚欢此时也明白过来,刚才那人用弩箭射杀,并不是针对自己,其真正目的,便是要射杀赵广庆。

    卫天青翻身下马,去查那刺客,却发现此人已经被长矛所杀,卫天青不由皱起眉头,抬头看了看那两名通州兵,那两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他们见到这人用弩箭射杀赵广庆,也是条件发射出矛去刺这人。

    卫天青走到楚欢身边,看了看赵广庆,只见赵广庆此时已经不再动弹,脸上皮肤紫黑,双目兀自睁着,大有一副死不瞑目的感觉。

    曲滕此时兀自在地上抽搐,行将死亡,只是这片刻间,通州知州赵广庆死,通州营统管百户曲滕离死也不远,群龙无首,通州兵的骚动也瞬间沉寂下来。

    林冰走到赵广庆尸首旁,蹲下身子,伸手便去拔赵广庆肩头的弩箭。

    楚欢本想提醒箭上有毒,但是又想到林冰是神衣卫千户,行事谨慎,他当然也看出箭上有毒,既然敢动手,显然就不惧怕赵广庆身上的毒。

    林冰拔出弩箭,仔细看了看,微一沉吟,才道:“这是金眼蛇配制的毒药,见血封喉!”

    卫天青皱眉道:“有人想要他死。”

    林冰点头道:“有人不希望他说话。”

    卫天青低声道:“如此说来,这赵广庆难道还不是真正的幕后主谋?这背后……还有其他人?”

    林冰冷笑道:“刺客混在通州营,给赵广庆致命一击,这人当然不会是赵广庆自己安排的。”他看着死后兀自睁着双眸的赵广庆,淡淡道:“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卫天青神情凝重:“堂堂通州知州,也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这背后……又是何方高人?”

    林冰微一犹豫,并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走到那群通州军将领面前,冷声道:“谁还要造反?”

    赵广庆被杀,这群将领哪里还敢骚动,林冰冷声道:“不想牵连家人,都将兵器扔下。”又道:“你们都只是被赵广庆蛊惑,算不得谋反,本官不会给你们扣上谋反的罪名,但是如果有人想要试一试帝国的军法,不妨站出来试一试。”

    赵派十多名将领互相看了看,许多人眼中显出无奈之色,终于有一人将手中的大刀丢下,其他人见状,也都是将手中兵器抛下。

    林冰看向一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方才是第一个反对曲滕,甲胄显示他是一名通州营百户,见林冰动问,立刻拱手道:“卑将黄淳!”

    “从现在开始,通州营归由你来统管。”林冰道:“在乔总督的命令下来之前,通州营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

    黄淳心中大喜,拱手道:“卑将得令!”

    林冰又吩咐道:“你现在抽调两百名精兵,随本官入通州城搜找赵广庆的同党。”顿了顿,扫视其他将领,冷冷道:“谁还要敢再起骚动,尽管试一试!”

    他的声音寒若冷冰,眼中杀意未消,轻描淡写之间,却还是让众人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第三零三章 一担干鱼

    三月十五。

    云山府城,总督府。

    今天是个好天气,但是西山道总督乔明堂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而徐从阳的脸色也并不比乔明堂好看多少。

    通州终于来了消息。

    黑水山逃窜的乱党,终究被一网打尽,甚至揪出了幕后的主谋,通州知州赵广庆图谋不轨,暗中通匪,而且通过私采石矿,敛聚了大批的财富,而且更是暗中准备了大批的武器装备,其造反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

    林冰楚欢一行人如今兀自在通州调查赵广庆的谋反事宜,当通州第一道消息传过来之后,乔明堂立刻派出了两千禁卫军星夜驰往通州,稳住通州的局势,虽然通州营被控制住,但是谁也不敢保证通州营不会另起变故。

    通州方面,几乎每天都有消息送过来,而且云山府这边得到的消息越来越震惊。

    赵广庆私藏乱匪,最后却又被刺客所杀,其背后另有主谋,这事儿让乔明堂手脚都发凉,他一直以为赵广庆算是一个一方干才,知道通州事发,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很看重的赵广庆,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大的密谋。

    朝廷征调的大批粮草军械已经开始往西北发运,如果这次赵广庆没有暴露,要是他哪天突然在通州暴露,西北必将危矣。

    乔明堂心中暗自庆幸,如果不是林冰使出放长线钓大鱼的招术,最后挖出了赵广庆,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一开始只不过想挖出黑水山乱党的老巢,到最后却因此将赵广庆也挖出来,想必赵广庆临死之前,一定感到很无奈。

    乔明堂甚至已经派出刑部司主事蓝廷玉带领大批的刑部吏员前往通州,要将赵广庆的残党连根拔起,否则通州时刻都将存在隐患。

    这几日,徐从阳一直都是待在总督府,与乔明堂一起,听着一道又一道令人惊骇的消息传来。

    查获大批金银珠宝,其数额之庞大,足以让赵广庆在通州大肆招兵买马。

    查获通州数处隐藏的马场,马场内的马匹都是战马良种,数量竟然已经达到千匹。

    在赵广庆的一处别院之下,查获大批的武器装备,似乎就是黑水山被转移的兵器。

    在通州知州府内,查获一处地下石室,其中竟是找到了已经被挑断手筋脚筋的神衣卫百户孙寅虎,非但手筋脚筋被挑,其双目已经被剜,舌头被割下,形同废人。

    林冰在通州查出诸多赵广庆同党,雷厉风行,全部拘押下狱,更有赵广庆残党意图起事,却被林冰率人先下手为强平定。

    通州有两县显然闻到了通州官场的乱局,煽动百姓造反,攻击了当地的县衙门,其中一县县令被杀,头颅被举起示众,卫天青与楚欢奉林冰之令,各带一队人马平乱,两支人马很快就将乱民动乱平息下去。

    虽然查获了许多赵广庆谋反证据,但是乔明堂和徐从阳最希望得到的消息一直没有来。

    赵广庆被刺杀,其背后自然还有另一股庞大的势力存在,能够将通州知州赵广庆作为棋子利用,可见背后势力之神通广大。

    乔明堂和徐从阳自然希望林冰他们能在通州查出一丝端倪,希望能借此机会挖出赵广庆背后又存在着什么人。

    林冰身为神衣卫千户,追查审问是他的拿手好戏,但是却始终不能查出一丝线索。

    就像一个隐藏在湖中的大怪兽,一个翻身,可以让湖面波浪翻滚,可是却根本不能一窥其真容,正是如此,反倒是让乔明堂和徐从阳心中吃惊。

    能够利用赵广庆,却能不露痕迹,可见背后势力之阴险。

    “这是刚刚送来的邸报。”乔明堂将刚刚送上来的信函递给了徐从阳:“通州目前形势已经趋于稳定,下官也已经调派了不少官员前往通州稳定当地局势。只是林千户到现在依然未曾查到任何线索,赵广庆的府邸被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出不少谋反的证据,却并无其他有用的东西。”

    徐从阳拿过信函,随便扫了几眼,将信函放在桌上,皱起眉头,沉默许久,终于问道:“乔总督,你觉着……赵广庆会不会是被西梁人所收买?”

    “西梁人?”乔明堂一怔。

    徐从阳微微点头:“西梁南院大王肖天问迟迟不曾进兵,此人素来好战,就算处于劣势,也会以攻为守,但是时至现在,前方战报说得清楚,肖天问没有继续向东前进一步,这实在不是肖天问的做事风格。”顿了顿,看了乔明堂一眼,才继续道:“肖天问迟迟不动兵,是否就与赵广庆有关系?”

    乔明堂皱眉道:“大学士是说,肖天问收买了赵广庆,要里应外合?”

    徐从阳点点头,“老夫思来想去,这样的可能性最大。”缓缓道:“肖天问就算占据关西,但是要入关进入关中,就必须攻破西谷关,但是西谷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我大秦在西谷关布陈重兵,西梁人想要入关,那是难上加难。”

    乔明堂道:“西梁骑兵却是骁勇,但是他们也只能在平原逞逞威风,攻城略地,只有骑兵骁勇可不成。”

    “不错。”徐从阳道:“肖天问或许也是明白这一点,知道西谷关难以攻克,就算真的被他们攻克西谷关,西梁人也必定损失惨重,所以这才将主意打到了赵广庆的头上。”

    “赵广庆有西梁人在背后暗中支持,暗中蓄谋造反,等他准备妥当,肖天问发动攻击,余老将军在前与西梁军大战,这赵广庆却趁机在通州造反……!”说到这里,乔明堂额头冒出冷汗:“通州一旦动乱,非但粮道被断,更重要的是余老将军腹背受敌,军心涣散……西梁人有赵广庆作为内应,西谷关还真是危矣!”

    一想到那样的形势差点出现,乔明堂心里还是有一阵后怕。

    真要出现那般情景,就算朝中有人力保,但是皇帝陛下盛怒之下,乔明堂这颗脑袋恐怕也是很难保住了。

    徐从阳道:“如今想来,还倒真是幸亏那些乱匪前来劫法场,否则还未必能将赵广庆这条大鱼揪出来,此人埋藏的如此之深,连老夫也从未察觉他会有问题。”

    乔明堂微一沉吟,问道:“大学士,西梁肖天问策反,固然大有可能,但是……是否也有可能与天门道有关?”

    徐从阳想了想,摇头道:“虽说并非没有可能,但是天门道想要收买赵广庆,只怕还没有那等资格。”

    “哦?”

    “能够让赵广庆铤而走险,无论是谁,许诺给赵广庆的好处一定不小。”徐从阳缓缓道:“赵广庆已经是一州知州,除非有比这更大的利益,否则赵广庆岂会轻易被收买?”他抚着胡须,道:“天门道虽然装神弄鬼,无非是跳梁小丑,赵广庆不是笨人,他绝不可能放着一方大吏不做,却去与天门道这干跳梁小丑搅在一起。如果是这天下间还有人能拿得出足够吸引赵广庆的好处,恐怕也只有西梁人能够做到。”

    乔明堂闻言,点头道:“大学士说的是。”随即叹了口气,道:“赵广庆也算是一方干吏,颇有才干,下官实在想不到,他竟是心智不坚,被西梁人所诱惑。”

    徐从阳亦是叹道:“他在通州多年,抛去谋反作乱,在治理地方上,还是颇有能耐的,换做其他人,通州未必能够如此安宁。朝廷也正是因为赵广庆治理通州的才干,所以才将他按在通州,其实也是思量着有他镇守通州,或能保得通州的平安。如今想来,赵广庆或许是心中有所不甘,对朝廷生出了怨念之心,这才被西梁人有机可乘……!”摇了摇头,道:“如此人才,却落得如此下场,故是他的不幸,其实也是朝廷的损失啊。”

    乔明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徐从阳微一沉吟,又道:“乔总督,赵广庆被揪出来,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接下来通州的事情,却还要好生谋划一下。赵广庆一死,再加上林冰在通州一番肃清,不少官员空缺下来,你身为西山道总督,通州的善后事宜以及新的官员选派,好要多费些心思,本官近日便会返回京城,回京之前,你斟酌一些人选出来,本官与你先行磋商一番,若是可用之才,本官回京之后,自会禀明圣上。”

    乔明堂忙道:“下官领命。”想了想,又道:“此番通州平定赵广庆谋反之事,林冰在邸报上对楚欢却是颇有赞誉之词,而卫天青的奏报上,也是对楚欢大为赞赏,看来楚欢此番立功不小。”

    徐从阳问道:“是否就是齐王殿下指明向你索要的那个卫将?”

    “正是此人。”乔明堂含笑道:“此人是青柳县人,曾经一度失踪好几年,在泾河一案中,倒是他出手救了贱内。不过下官先前对此人一直多有提防,如今看来,他倒是忠心可嘉。”

    “若是人才,朝廷自当择才而用。”徐从阳也是微笑道:“齐王殿下选用此人,想来此人也有些过人之处。”

    “颇有胆识。”乔明堂道:“而且行事也算谨慎。”

    徐从阳道:“不单是楚欢,此番有功之人,该奖则奖,可着林冰凝定一份名单上来,该赏的重赏,该罚的也要重罚。”

    ……

    ……

    通州城内,这两天城内的气氛十分的紧张,而且通州城四门的守卫森严,进出城门都是经过严密的检查。

    林黛儿和鲁天佑入城的时候,就感到了城中充斥着一股让人感觉到十分压抑的气息。

    虽说如此,但是通州城的街道却也还是颇为热闹,井然有序,吆喝叫卖声依然响在大街小巷,鲁天佑挑着一担干鱼,林黛儿则是一身粗布衣裳,头上戴着红褐色的头巾,两人一边扮作买干鱼的小商贩,一面则是留意着城中的情形。

    他们在城中已经待了两三日,几次想接近户部司司曹桂纶的府邸,但是桂府这几日却是守备森严,时常有兵士从桂府内进进出出,想要接近,却是极其困难。

    两人只觉着桂纶很有可能是天门道的人,想要从此处与天门道联络上,但是守备森严的防卫,却让他们无从下手。

    而他们自然也不知道,户部司司曹桂纶早已经在数日之前就死去。

    林冰与刑部司主事蓝廷玉在通州大肆彻查赵广庆的案子,许多事情虽然都被翻了出来,但毕竟不会公之于众,以免引起更大骚乱。

    堂堂通州知州,在百姓眼中还算是个好官的赵广庆成了意图谋反的乱党,这事儿若是传扬开去,非但让通州的情况会变得更乱,而且也等若是打了朝廷一个重重的耳光,一个以居心叵测的官员被朝廷委以重任,镇守一州之地数载,最后被揪出是乱党,可见朝廷识人不明,用人不善,亦可见朝廷之昏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