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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罗世良停下步子,回头问道:“总督大人莫非还有指教?”

    “本官与罗大人份属同僚,却也有事情要提醒罗大人。”乔明堂缓缓道。

    罗世良道:“哦?总督大人想要说什么?”

    “罗大人之前说过,本官任用楚欢,有任人唯亲之嫌。”乔明堂含笑道:“但是今日本官麾下小小的牙将,却能击败罗大人麾下的千户,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有人说罗大人任人唯亲啊!”

    罗世良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乔明堂抚须悠然道:“黄志肖连一个牙将都敌不过,本官实在怀疑他是否有资格在卫所军中任职。这黄志肖是罗大人一力保荐,只是……本官却想不到如此不堪一击。本官倒也无所谓,但是京里若是有人知道此事,少不得会编排罗大人任人唯亲,如此不堪一击之辈,却能担任云山府卫所军千户,不明真相之人,还以为我西山道的卫所军都是酒囊饭桶,这对罗大人的名声只怕是有损!”

    罗世良双拳握起,青筋暴突,瞥了一脸痛苦之色的黄志肖,冷声道:“总督大人说的是,是末将用人不明,好在总督大人提醒,还来得及纠正。”沉声道:“从今日起,免去黄志肖千户之职,赶出卫所军,从今以后,卫所军永不录用,此事本将今日就会派人呈折子往京中送呈过去。”看向乔明堂,问道:“总督大人,如此处置,你可还满意?”

    乔明堂含笑道:“罗大人秉公办理,本官心中甚慰!”

    罗世良再不多言,大步而去,那一群随从也急忙跟上,却无人再去理会断了一臂的黄志肖。

    黄志肖抬起头,望了望黑压压的天幕,凄然一笑,捂住兀自流血不止的肩头,托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府外而去,他的背影,孤单而凄凉。

    他断了一臂,也就等若成了废人,罗世良像扔垃圾一样将他扔掉,也不为他辩驳半句,可说是绝情到极致,黄志肖不但身体受到重创,这心中自然也是感到了极大的寒意。

    等到黄志肖身影消失在众人眼中,刘老太爷这才气定神闲出来,向乔明堂拱手含笑道:“大人,老朽年岁大了,身体不好,先且告辞!”

    乔明堂微笑道:“天寒地冻,老太爷路上小心。”也不等刘老太爷离开,就已经向楚欢笑道:“楚牙将,你很好,今日之功,大家都是看在眼里。你能击败黄志肖,武功不凡,从今日起,本官擢升你为禁卫军卫将!”

    陆世勋几乎要晕倒,而其他大商则是纷纷拱手讨好道:“恭喜楚卫将,贺喜楚卫将!”

    楚欢倒是一怔,这牙将还没坐热乎,却这么快就升为卫将,当真如火箭一般,不过他心中却也明白,今日自己为乔明堂挣足了面子,而且显露出这样一手好功夫,乔明堂自然是要极力拉拢自己为他所用。

    若是禁卫军中的将士知道,不少人只怕都要吐血,有些人为升一级,熬上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成,楚欢却是在短短几日之内,却从一介草民连连升官,成为了禁卫军的卫将。

    卫天青上前笑道:“楚兄弟,可是恭喜你了。我就说过,跟着大人,大人绝不会亏待你!”

    楚欢将手中刀还给了卫天青,笑道:“多谢卫统制!”又向乔明堂拱手道:“谢过总督大人!”

    在这院子之中,有不少苏府的家仆,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在苏府担任护院师傅的楚欢,竟然是禁卫军的将领。

    琳琅眼中显出古怪的神色,也不知是喜是忧。

    正当大家要返回大堂之时,忽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响动,随即一名家仆匆匆跑来,到得琳琅面前,禀道:“小姐,出事了!”

    第一一七章 陆公子的海誓山盟

    家仆跑来说出了事情,琳琅还以为是罗世良一伙人去而复返,蹙起眉头,问道:“出了何事?”见到楚欢已经走到自己身边,心中安定下来。

    那家仆忙道:“有人找上门来,说……!”这家仆向陆世勋看了一眼,才道:“说是要寻陆少东家。”

    陆世勋此时正里外不是人,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这话,不由皱眉问道:“找我?谁要找我?”随即道:“你让他们进来!”

    家仆有些尴尬道:“陆少东家,当真……当真要让他们进来?”他神色古怪,倒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陆世勋心里正是有火气,忍不住骂道:“让你去就去,哪里有这么多废话。”

    家仆看了琳琅一样,琳琅柳眉依然蹙在一起,她无论是笑是怒,都有一股风韵,微一沉吟,才道:“既然是找陆世兄,你让他们进来就是。”

    琳琅今夜在宴会上,几次对陆世勋的话不满,而且今夜闹出这摊子事,也是因为陆世勋张罗的这场酒宴,但是目前双方毕竟还没有真正地撕破脸,陆世勋也终究是苏府的客人,琳琅倒也不想将两家关系弄得太僵。

    一众大商虽然见到罗世良和刘老太爷先后离去,但是乔明堂还没有走,邺都不敢先行离开,俱都跟着乔明堂回到大堂,自然也少不得一番阿谀奉承。

    琳琅也不再理会陆世勋,转头看向楚欢,银牙咬着贝齿,脸上有些俏红,终于轻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进了禁卫军?”

    楚欢想了想,笑着低声道:“好像是来到府城第三日!”

    琳琅轻叹道:“你怎地也不告诉我?还要委屈你做护院师傅。”

    “我并不觉得委屈。”楚欢小声道:“大东家每个月发那么多工钱,也不比禁卫军中的饷银要少,我还真是乐意做这个护院师傅。”

    琳琅俏脸又是一红,道:“你……你尽胡说八道。”幽幽叹道:“那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

    “离开?”楚欢奇道:“离开哪里?”

    琳琅见楚欢直直看着自己,脸上一阵发烧,撇过头,一想到那珍珠抹胸,便不敢看楚欢,只是道:“你如今是禁卫军卫将,总不成还要留在苏府。你不是还要去禁卫军报到?”

    楚欢哈哈一笑,轻声道:“我现在离开,欠你的银子又怎还得清?我已经向总督大人说过,遇到重要事情便调动过去,平时还是留在这里做护院师傅,总要将这些护院训练的以一当十才能离开。”

    琳琅忍不住欢喜之色,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楚欢见琳琅显得有些激动,忍不住调侃道:“大东家难道舍不得我走?”

    琳琅闻言,心中一跳,俏脸更是晕红一片,忍不住抬起脚往楚欢的脚面才过去,楚欢一时没提防,被琳琅踩了个正着,其实琳琅小小金莲脚,踩上去也没多大力气,楚欢却十分配合地咧咧嘴,轻声道:“大东家脚下留情……!”

    琳琅见他样子,忍不住好笑,收回脚来,四下里看了看,这处有些昏暗,倒也没有看到有人注意这边,压低声音道:“你要是不怕我到官府告你欠我银子,尽管离开就是。你欠我的银子还没有还清,现在可不能离开!”

    楚欢呵呵笑道:“大东家对我这样好,我也舍不得离开。”

    他这句话也是随意一说,但是听在琳琅耳中,却是觉得有些怪异,这句“舍不得离开”,再加上楚欢送的那条珍珠抹胸连在一起,让琳琅忍不住脸红心跳,白了楚欢一眼,脸上虽然显出恼怒表情,但是心里却不知为何涌起一阵欢喜。

    他二人在低声细语,大部分人已经回堂,倒也没多少人瞧见,却是陆世勋站在门檐下,冷眼旁观,恨得牙痒痒。

    正在此时,家仆已经带着几个人顺着青石板道路走过来,楚欢抬头望去,只见家仆带来三个人,紧跟在家仆身边的是一个身着紫色棉袄的半老徐娘,看样子已经过了四十,但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白的吓人,头上插着一根簪子,右手拿着一方手帕,走起路来屁股扭动的幅度极大,脸上带着古怪的笑,虽然年纪大了,但相貌倒也不差,颇有些风韵,只是瞧那打扮样子,竟似乎是青楼里的老鸨一般。

    琳琅看到这半老徐娘,俏脸便沉下去。

    家仆已经上前来,向陆世勋道:“陆少东家,就是她们要找你!”

    陆世勋背负双手,做出一副很高贵的样子,居高临下看着来人,咳嗽两声,正要说话,谁知那徐娘却是抬起手,一抖手帕,妖媚笑道:“哟,陆公子果然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

    陆世勋皱眉道:“你是何人?”

    徐娘媚笑道:“陆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奴家了。”她年过四十,做出这一副妖媚之态,还真是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别扭。

    琳琅转身,低声道:“楚欢,咱们进去。”

    楚欢却已经凑近低声道:“大东家,好像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咱们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儿。这里是苏府,可不能让她们闹出事来!”

    琳琅想了一想,觉得楚欢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便驻脚冷眼旁观。

    陆世勋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他自然也看出这徐娘十有八九是青楼里的老鸨,实在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而且在这样的场面下,一个老鸨竟找上门来寻自己,他也是经过事的人,感觉事情有些怪异,更何况琳琅就在一旁看着,不由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曾见过你,更不认识你!”

    徐娘脸上的媚笑瞬间消失,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摇着手中的手绢,冷冷笑道:“陆公子这是翻脸不认人了?”

    她表情瞬间变化,果然是风月场上的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陆世勋此时倒有些糊涂了,凭着记忆,他根本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女人,虽然他也曾搞过年纪较大的风韵熟女,但是却绝没有这个女人在其中,脸色也沉下来,冷声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什么东西,还不滚出去!”

    徐娘依然冷笑道:“芙蓉阁,赛花香,陆公子,你这下子可记起来了?”

    陆世勋拂袖道:“真不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芙蓉阁鸳鸯阁的,老子不记得!”他已经看出这老鸨是上门找麻烦,心里本就因为楚欢满腔怒火,这下子更是怒火旺盛,也不理会,转身便要进屋。

    那徐娘却已经快步上前来,一把抓住陆世勋的衣袖,嘶声叫道:“陆公子,你可不能不认账,这天下可没这个理儿!”

    陆世勋用力一抖,一下子没抖开,于是伸手一推,将那徐娘推倒在地,骂道:“你这疯婆子,胡搅蛮缠什么!”

    徐娘却已经坐在地上嚎啕哭起来,连声道:“果然是无情无义,你怎能如此不讲理?凝玉姑娘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指望你带她离开,你怎能如此无情?”她哭声极大,一时间惊动了堂里的人,乔明堂刚刚坐下,听到外面动静,立时皱起眉来,又起身带着众人出了来。

    那徐娘坐在地上嚎哭,后面上来一人,披着粉红色大氅,大氅之上连着帽子,戴在头上,这人身形苗条,走到徐娘身边,扶起徐娘,也是颤声道:“妈妈,天下男人多薄性,咱们……咱们走就是了……!”听她声音,竟然是十分的凄苦。

    徐娘起身来,边哭边道:“好女儿,你好好的身子,被他占了去,他对你的承诺就算不兑现,却也不能让他白白占了你的身子,妈妈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此言一出,琳琅立时确定,这几人果真是青楼中人,十分厌恶地看了陆世勋一眼。

    陆世勋此时还真是急了,当着琳琅的面,却有青楼的人找上门,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上前一步,抬手指着徐娘,怒声道:“你们说什么,今日给我说清楚了,否则想走也走不了!”

    徐娘身边那女子抬手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七分颜色的容貌来,说不上十分美丽,但是却也颇有姿色,柳眉琼鼻,樱桃小嘴,皮肤白皙,倒也是楚楚可怜,此时这女子双眸含泪,楚楚可怜,盯着陆世勋,颤声道:“陆公子,你真的忘记凝玉了?你对凝玉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

    乔明堂此时已经来到门前,见到眼前这一幕,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谁人在此喧哗吵闹?”

    陆世勋急忙上前恭敬道:“总督大人,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婊子,在这里胡搅蛮缠……!”他素来将青楼女子说成婊子,此时愤怒之下,一时说漏嘴,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却也已经收不回来。

    那凝玉娇躯一震,脸上显出凄苦之色,道:“陆公子,凝玉……凝玉在你心中,难道就是一个婊子?凝玉……凝玉虽出身不好,但是洁身自好,好好的女儿身子交给了你,却只换来你这一句‘婊子’吗?”她泪如雨下:“你对凝玉的海誓山盟,难道都是假的?”

    她长相虽然不是极其美丽,但却也是清秀俊俏,此时梨花带雨,软语颤声,却是让不少人心中生出同情之心来。

    第一一八章 霸王娼

    凝玉的声音和表情,让人不会产生丝毫的怀疑,随同乔明堂出来的大商人都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陆世勋。

    其实大秦帝国虽然以武立国,但是定国之后,皇帝陛下却也是多用文人,他是深知打天下用武而治天下用文的道理,所以在立国后立刻就恢复了科举考试,便是为了大量的选拨人才,用于建设百废待新的大秦帝国。

    而大秦帝国文风弥漫,也造就了风花雪月的气氛,大秦十六道,乐坊青楼多不胜数。

    陆世勋去找姐儿风流快活,众人倒也不觉得如何,但是被青楼的姑娘找到府上,而且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可就十分罕见了。

    乔明堂背负双手,冷冷看着,并不说话,陆世勋却已经急得满头冒冷汗,声音都有些沙哑:“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如此诬陷本少爷?你们……你们受了谁的指使?”

    卫天青冷冷瞥了陆世勋一眼,上前去,向那徐娘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徐娘忙上前行了一个礼,戚戚惨惨切切道:“回禀大人,这位陆公子前天晚上去了我们芙蓉阁,他气度不凡,进去之后,便要奴家送上楼子里的头牌姑娘,奴家给他找了几个,他都是不满意……!”

    陆世勋气急败坏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去过芙蓉阁?”

    楚欢在琳琅身边压低声音道:“大东家,前天晚上,这位陆少东家似乎真的没有回来,难道……他真的如此不羁?”

    琳琅脸色已经有些发寒,十分厌恶地看了陆世勋一眼,并不说话,但是心中却是十分的恼怒,陆世勋在外面风花雪月倒也罢了,却将楼里的姑娘招惹过来,这让琳琅都觉得十分跌面子。

    卫天青冷冷看了陆世勋一眼,沉声道:“陆公子,你能否听她们将话说完再分辨?”

    陆世勋恨恨看了那徐娘一眼,却不敢再说话。

    徐娘继续道:“后来奴家实在没有法子,芙蓉阁明年要举行花魁大选,楼里有四位姑娘正在训练琴棋书画舞蹈歌技,本来是绝不会送出来的,但是这位陆公子说他是太原陆家的少爷,是名门望族,家资巨富,奴家不敢得罪,才将本来要参加花魁选举的凝玉送了出来。”顿了顿,看了满脸乌黑的陆世勋一眼,继续道:“不过事先奴家已经说好,凝玉只能卖艺不卖身,可以为陆公子献艺陪酒,却不能破了她身子……!”

    琳琅在旁听见,她是过来人,知道老鸨这是什么意思,羞得满面通红,低下螓首,又急又恨。

    卫天青皱眉道:“那后来如何?”

    “可是这陆公子还是占了凝玉的身子,奴家质问凝玉为何如此,凝玉却说陆公子对她一见钟情,而且答应为凝玉赎身,更要带回太原纳为小妾。”徐娘叹道:“凝玉真有这样的结果,奴家也是愿意看到的,所以也就准备成全她。可是陆公子临走之时,却……却没有付银子为凝玉赎身,而且……而且那夜的花销竟然也分文拿不出来!”

    陆世勋急怒无比,想要说话,卫天青已经冷冷看了他一眼,他骂人的话顿时缩回肚内。

    此时那凝玉已经别过脸去,娇躯颤抖,偷偷拭泪,看起来是伤心欲绝,她身形苗条,在这寒夜之中,看上去如同风中弱柳,便是琳琅见了,也是生出同情之心。

    “大人,你也知道,咱们都是做生意的人,姑娘们生活不易,靠身子挣几个钱活命。”徐娘悲声道:“凝玉十三岁便开始被我收养,养了六年,花了奴家无数心血,本来等到明年花魁大选,若是能够成为花魁,少不得挣些银子过下半辈子,可是被陆公子占了身子,却一文钱也拿不到,奴家身为他的妈妈,自然不能置之不问,找陆公子讨要说法。陆公子当时倒也说得好,是定要取凝玉,他说自己的钱袋子被偷了,所以拿不出银子,还说他是和盛泉苏家的贵客,就住在苏府,他回来取银子送过去,要为凝玉赎身……!”

    陆世勋再也忍不住,叫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此时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是十分的奇怪,心中却也是相信这徐娘的话,若不是陆世勋果真干过见不得人的事,这老鸨也不可能找上门来。

    一想到陆世勋竟是嫖霸王娼,众人的目光中就带着鄙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