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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好,就在这里停下吧。”

    方运和贺裕樘下了马车,方运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差不多半两的碎银给了方大牛,说:“你找个地方吃饭,我们不知道多久才走。”

    “谢谢少爷。”方大牛喜出望外。

    贺裕樘双眼一亮,心道这个方运果然值得投靠。

    两个人下车步行,方运打量周围。

    右侧是一条大约十丈宽的河流,风一吹,河面波光粼粼。

    对面河岸是茂密的森林,这边的岸上遍布一座座二楼木楼,每一座木楼格外气派宽敞。

    这些木楼背对河水,正对着一片五里村的民居。

    一路上到处都是马车。

    两个人走到明玉楼,展示了请帖,进入一楼。

    明玉楼的一楼非常宽敞,摆着许多饭桌和书桌,饭桌上是各种糕点和冷盘以及酒水,书桌上则是笔墨纸砚。

    六个乐姬正在大堂之中抚琴吹箫,悠扬的声音在半空回荡。

    五十多名读书人分布在一楼和二楼走廊上,不少人搂着一个甚至两个女人,但过半的人都没有去碰女人,而是聚在一起畅谈。

    二楼所有房间的门都敞开着,隐约可听到男人的交谈、女人的笑声。

    “方双甲!”高明鸿大声向方运招手。

    这三个字一出,所有的秀才都停下手中的事,连那些女子也带着惊喜看向门口。

    乐曲声突然乱了起来,六个乐姬竟然也因为看方运而分神,不得不停下弹奏乐器。

    原本在二楼各房间的人也走到走廊,看向方运。

    方运无奈地一拱手,算是向所有人打过招呼,然后向高明鸿走去。

    只有一人看到方运后快步走进二楼的天字号房。

    乐姬继续吹弹乐器,明月楼恢复了正常。

    不少人向方运走来,要跟方运攀谈。

    “方运,你今天可要为咱们寒门争气,拿下诗会魁首。”高明鸿说道。

    方运心想之前贺裕樘说的没错,高明鸿定然是被人当笔使了,否则不会刚见面就说这种话。

    “今天我只带了嘴,没带手,所以不能提笔作诗,吃饱了就走。”方运微笑道。

    周围的书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不知所措,有的人还以为方运在开玩笑。

    高明鸿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刚才还断定这次的诗魁非你莫属,你怎么就不参与了?”

    “写诗作词这种事又不是吃饭喝水,不能说有就有,我今天才思枯竭,实在没办法作诗了,望各位见谅。”

    “可惜了。”

    许多人纷纷轻叹。

    就在这时,一行身穿华贵锦袍的年轻人从天字号房间走出来,出现在二楼的走廊,扶着栏杆。

    乐声停下,所有人都向那些人看去。

    其中一个衣服上绣着锦鲤图案的书生向众人一拱手,微笑道:“感谢各位给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举办主持这次立夏文会。我本想吐吐苦水,不过听到方运方双甲亲来,这些天吃的苦都值了。我代表在场的所有人感谢方运,不仅为他让我们看到好诗,更为他让我景国读书人扬眉吐气!”说着用力拍手。

    明玉楼顿时掌声雷动。

    方运和少数人则却感到不对。

    谁搭台谁唱戏,这人主办文会却先夸方运,把方运捧上了天,明显有问题。而且叫好鼓掌这种事对戏子、说书先生来说是很高的荣誉,可这么突兀地向一位书生鼓掌,就有些草率了。

    一旁的高明鸿立刻道:“他是英社的大人物,管尧源,虽然只是望族,但其叔父在京城担任正五品吏部主事,左相心腹。此人跟柳家两兄弟关系极好。”说完给了方运一个要小心的眼神。

    方运立刻站起来向众人一拱手,道:“管兄谬贊,我不过是一介普通书生,偶尔做了几首还可以的诗词,万万不敢居功。今天我来这里只是吃这杨河的鲜鱼,至于诗会什么的,就要靠管兄了。”

    方运说完坐下。

    众人看出方运有退让之意,有的好奇,有的暗暗点头,有的不满,但管尧源周围的几个人却面带冷笑。

    管尧源叹了口气,道:“说起诗会,管某向各位道歉。因为我家的下人传错了话,导致写请柬的人写错,本次举办的并非是诗会,而是一场词会。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本次词会的魁首、第二和第三名的彩头赏金翻倍。不过大家既然都是现场做诗词,那么也不会在乎这种小事。”

    “当然,诗会词会都一样。”

    “都是文会嘛!”

    众人纷纷为管尧源解围。

    高明鸿脸上闪过一抹怒容,当即站起来大声道:“管兄,你早不宣布晚不宣布,偏偏在方运来之后更改,是不是怕了方运的诗名,所以才临时改成词会?”

    管尧源立刻弯腰拱手哀求道:“高兄,我错了,我真错了还不行吗?来,我这就下去给你倒茶。我真不是这么想的,连傻子都知道,方双甲既然能三诗同辉,他作词水平也不会有问题。你们若不信,可以问问明玉楼的掌柜,还有明玉楼的花魁盼儿姑娘,我是不是早就说过每年立夏都是诗会太无趣,今年一定要来一场词会。”

    “高明鸿,诗词不分家,你太咄咄逼人了。”

    “是啊,管尧源都这么求你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高兄,得饶人处且饶人。”

    连一些寒门书生也帮管尧源。

    高明鸿冷哼一声坐下,然后看了一眼方运,面色极为严峻。

    方运心领神会,管尧源地位那么高,现在却在高明鸿面前装的跟孙子似的无比委屈,必然所图非小。

    “莫非是柳子诚在想办法搞臭我?打击我的文名?”方运心想。

    管尧源见高明鸿坐下,又道:“等我说完下面一个消息,你们全都应该怀疑我从中捣鬼,你们要是不怀疑我,就不是男人。因为,盼儿姑娘决定,她会向本次的词会魁首献上自己的初夜!结束清倌人之身!”

    “什么?”

    “当年一位举人要为她赎身娶为正妻她都拒绝了,怎么会为了一个词会献身?”

    “她不会看上方双甲了吧?”

    “唉,看来是冲着方双甲来的!”

    明玉楼乱成一锅粥。

    高明鸿呆住了,若是柳子诚安排的,那这个代价也太大了。盼儿可是明玉楼的摇钱树,精通诗词歌赋,甚至还能跟一些秀才讨论经义策论,一年至少能为明玉楼赚两万两银子,身价高的可怕。

    高明鸿迟疑片刻,低声对方运道:“这事不好说了。柳子诚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说得动盼儿姑娘。”

    和方运一起坐着马车来的贺裕樘靠过来,低声道:“你现在万万不可离去,一旦提前离席,他们必然会造谣生事,说你怕了,坏你文名。”

    方运微微一笑,原本他一直风轻云淡的样子,可现在有了细微的变化。

    “要坏我的文名,就要付出更高的代价。”方运说完,喝了一口茶。

    方运没有压低声音,同桌的人都听得到,他们只能沉默。

    高明鸿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是今日之后你文名受损,我会想办法补偿。”

    “高兄不必这样。”方运道。

    高明鸿摇摇头。

    没有了质疑,管尧源就开始宣布这次词会的规则,规则很简单,以“春”为题当场写一首词,然后由所有人评判,若是作词之人不服气,就去文院检验才气分个高低。

    这次的词会魁首不仅能得到盼儿的第一夜,还能得到整整六百两白银,第二名两百两,第三名则得一百两,对这里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小数目。

    第39章 绿豆糕

    “有请盼儿姑娘!”

    管尧源说完,一个身穿粉裙红衣的女人走了出来,现场许多男人屏住呼吸,而许多女人露出羡慕之色。

    方运原本抱着很大的希望去看,不由自主拿杨玉环跟她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方运低头喝茶,心想是一个还可以的女人,虽然竭力掩饰,可风尘味太浓,装得太过火。至于具体长什么样他懒得记,就算记住,回家一看杨玉环也就忘了。

    包括管尧源在内所许多男人都在注视盼儿,唯独方运低头喝茶,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绿豆糕,优哉游哉地吃起来。

    盼儿如同众星捧月般面带微笑,抬高下巴,扫视全场,表情始终如一,没有被任何人影响,哪怕是那个吃绿豆糕的人。

    那些书生开始源源不断奉承盼儿。

    坐在方运身边的贺裕樘低声问:“怎么,你不喜欢这样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说说,我一定帮你找一个满意的。”说完露出那么稍微猥琐的笑容。

    “她一个月真能赚两万两银子?”

    贺裕樘恍然道:“不怪你怀疑,她单论容貌赚不了那么多钱,她卖的不是貌,卖的是才。有传言说她祖父是一位翰林,而且她会作个诗词、写个文章,甚至有人吹捧她是‘女秀才’,然后她就出名了。别人当真,但我们心里都明白,就是明玉楼捧人的手段。”

    方运看了盼儿一眼,问:“是不是有一些出名的书生秀才被她羞辱过然后广为传扬?”

    “确有其事,她可不是良家,逢场作戏即可。她能踩着别的秀才上位,就能把你当梯子,看来你看透了。”贺裕樘好奇地看着方运,心想不愧是圣前童生,跟他比,那些被骗之人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方运继续吃午饭。

    盼儿慢慢下楼,位于大堂矮台上的乐姬离开,明玉楼的侍女走在盼儿身前,一路抛着花瓣,留下花香小路。

    词会的举办者管尧源和一些书生簇拥着盼儿一起走到高台,站在一张桌案后面,桌案上摆文房四宝。

    管尧源笑着问:“谁第一个上来作词?”

    “我来!”十多个秀才站起来,恨不得钻进盼儿的裙子里。

    盼儿立刻捂嘴轻笑,许多人看得眼都直了。

    管尧源道:“那就请赖墉赖兄先来,他当年是大源府秀才前十,上过书山,对今日的词会也多有帮衬。”

    其余人立刻坐下,明显是管尧源在帮赖墉,再争就等于不给管尧源面子。

    “谢谢各位相让。”赖墉假意客气一番,走到桌案前向盼儿问好,然后沉吟片刻,道:“有花魁盼儿在此,那词牌我就选‘点绛唇’,虽然不能亲手为盼儿抹上红唇,倒也可以在心里思量一阵。”

    众人大笑,盼儿俏脸微红,似喜似嗔地瞪了赖墉一眼,勾的许多人心痒痒。

    赖墉提笔,思索良久,一边念一边写:“春日芳心,暗香偏向黄昏逗。玉肌寒透,抵死添清瘦。影落横塘,月淡人归后。君知否。一枝先秀,应向东君奏。”

    等赖墉写完,众人纷纷叫好。

    “‘逗’字用的秒,把静物写成了活物。”

    “一枝先秀,此句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