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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我都听见了,她说的没错,当时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想害你,当天晚上那些堵在门口亲眼看着你拿自己的血救活樱沫的鬼魂,说不定早就开始跟着我们,你想想他们怎么就突然都出现了?还有当天白天的时候我带你上山的时候,那突然被人砍断的桥,都只能说明有人故意希望你陷入险境……”师父打断了我的话,对我说道。

    “真的是笙潇吗?”我看着师父的眼睛问道,不敢接受这个现实。

    师父没有看我的眼睛,转而低下头量着戏服的尺寸,说道:“这有什么好难以相信的?这世上,你最爱的人也许就是伤你最深的人,更何况只是一个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小姐妹,她早就变了模样,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你又何苦对她抱有幻想?”

    “那那天晚上对薛世人放冷枪的人就是她了?”我问道,心里不禁一阵冰凉。

    “多半就是她,估计她躲在黑暗里等那一刻等了很久了,只是她没有料到,薛世人虽然是凡胎肉体,但是医术惊为天人,只要将死之人到他手里还剩一口气,起死回生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师父淡淡地答道。

    听着师父的话,我回忆着当晚我们被一群人拿着锄头、菜刀、斧子围堵的场景,还有杀猪汉拿着雪亮的屠刀给我放血的场景,然而她就站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目睹着这一切……这就是我曾经最好的姐妹!

    “师父,难道,仇恨真的让一个人丧失人性出卖灵魂吗?”我痴痴傻傻地看着师父,问道。

    师父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我,而是说了句:“抓紧时间做新戏服吧,半个月交货,我还指着你帮我忙,我一个人的话,至少要一个月,所以,你要快点熟络起做衣服的手艺,不然我们就要失信于人了。”

    第046章 :会漂移的戏服

    我和师父量完了所有旧戏服的尺寸做好了记录,匆匆地吃了晚饭,开始逐一剪纸样,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我们在灯下继续忙着,直到剪完了十六件戏服的纸样,转身看墙上的摆钟,已经凌晨一点钟了。

    “明天开始对着剪好的纸样来裁剪布料了,早点休息。”师父用他深陷的眼睛看着我,说道。

    洗漱完,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快一年没回来了,房间却还是一尘不染,我爬上了干净的床,将剪刀放在枕头下,关了灯准备睡觉了。

    累了一天,没力气去想太多事情,除了在师父的脸上看到了岁月的痕迹,看到了长高了的樱沫,我几乎难以想象我“睡”了快一年了。

    没多久我就沉沉地睡着了,梦里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我床前,只是我只能看见她的脚,在梦里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我想从梦里醒过来,可是就是无法醒来,我只能一直瞪着床前的那双女人的脚。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才从梦境里醒了过来,刚从床上坐起,就看见那件陈旧的黄褐色杏花图旗袍,它就安静地“躺”在我床边的桌子上。

    我慌忙地看了看我房间的门,门是虚掩着的,难道我昨天晚上忘了栓房间的门?好像是忘了吧……只是这件杏花图旗袍是怎么“跑”到我房间里来的?它不是被师父用黑剪刀压在了箱子里了吗?难道昨夜我在梦境里只能看到脚的女人就是她?

    匆匆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我就拿着杏花图旗袍来到了楼下,师父吃惊地看着我手里拿着那件旗袍。

    “我说怎么不见了呢,是你拿去了啊!你拿那件旧旗袍干什么?害我找了一早上了。”师父瞪着我说道。

    我慌忙把手中的旗袍递给了师父,害怕地说道:“不,不是我拿的,我早晨醒来的时候,她,她就在我房间的桌子上……”

    师父皱了皱眉头,盯着手中的旧旗袍看了一会儿,就拿着它径直走向了灶房,我追了进去,看见师父拿起了火柴。

    “你想干嘛,师父?”我紧张地问道。

    “烧了她!”师父冷冷地答道,划燃了火柴。

    “别,别烧她!”我从师父手中夺过了旗袍,喊道。

    “丫头,拿来,把旗袍给我!”师父丢了手中已经燃尽的火柴梗,对我大声呵斥道。

    “为什么要烧她?她又没害人!”我倔强地看着师父问道。

    “她已经开始纠缠你了,这只是一个开端……”师父瞪着我说道。

    “有金剪刀护着我,她伤害不到我的,再说她也没有伤害我啊,她一直藏身在这件旗袍里面,一定是有她的苦衷,师父一把火烧了她的话,她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我看着师父说道。

    “我是在用最简单的方法把一切伤害降到最低,万一她居心叵测呢?到时候怕是你后悔也来不及!拿来!”师父瞪着我说道。

    我将旗袍放到了背后,摇着头对师父哀求道:“我们今天晚上先听听她说的话,听听她有什么苦衷,再决定好不好?就算给她一个机会好吗,师父?”

    “拿来!”师父朝我大声命令道。

    “不给……”我后退着,一直退到灶房的墙根。

    师父走了上来,一把抓起我的胳膊,把我手里攥得紧紧的旗袍夺了去,夹在胳肢窝里,迅速地划燃了火柴,点了那件旗袍了!

    我看着杏花图的旗袍在我眼前燃烧了起来,师父将烧着了的旗袍丢进了土灶里,有加了几把柴火,彻彻底底将它烧成了灰烬,连一片残渣都不留!

    忽然觉得师父好自私好冷酷无情!我难过地走出了灶房,来到裁缝桌前埋头裁剪布料做新戏服,整整一天,都没有和师父说一句话。

    师父知道我在生闷气,也不开口说一句话,到夜里十二点了,师父说了句:“该去休息了。”

    我放下了手里的剪刀和布料,闷声上楼了,洗漱后就进房间栓门睡觉了。心里憋闷得难受,开着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哼,师父真狠心,自私冷酷无情!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那个可怜的女鬼!”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户口飘来老槐树上槐花的淡淡的清香,轻轻的风从窗户里的缝隙里吹了进来,吹动了我额前的发丝。

    忽然,我心里平静的湖水被清风吹起了涟漪,我开始疯狂地想念一个人,想念他的笑,想念他的脸,想念他的温暖。

    我不由地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闭着眼睛,嗅着淡淡的槐花香,说道:“一年了吧,真的过了一年了吗?你在英国过得好吗?英国有这么香这么白的槐花吗?为什么你不写一封信来?你有没有,有没有想起过我呢?”

    就这样闭着眼睛自言自语着,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入梦乡就看见了那双女人的脚,她再一次站在我床前,一动不动。

    这一次我在梦境里试着和她对话,我看着她的白色皮鞋头尖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一直站在我床边?”

    “我叫曼漓,想求你一件事情。”女人说话了,声音阴柔而鬼魅。

    “你,你有什么事求我?”我想抬头看一看曼漓的脸,可是就是动不了,只能看着她的脚尖。

    “你可以看到我的脸的,只要拿开你枕头下的剪刀就行。”曼漓低声阴阴地说道。

    我犹豫了下,但是最终还是被自己的好奇心打败,我将枕头下的剪刀移到了床里面……

    突然,曼漓猛地弯腰附身将脸凑到我眼前,我看清了她的脸,那张半边脸完好半边脸全是血肉模糊的脸!几缕头发垂在她脸上,有血滴沿着她脸上的发丝滴落。

    她冷冷地瞪着我,一只眼睛全是白色的,一只眼睛里全是脓血,我吓得慌忙地后退,去摸我的剪刀,可是越是慌乱越是摸不到剪刀在哪里……

    曼漓全身赤裸,用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从床上拽到了地上,把我按在地上,掐着我的脖子对我吼道:“你们为什么要烧了我的旗袍?!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了!”

    “对,对不起……”我恐慌地看着曼漓道歉着。

    “去!帮我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旗袍!不然我杀了你们!”曼漓掐着我脖子,威胁道。

    “别,我答应你,给你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旗袍!”我慌忙答应道。

    “说话要算数,如果你不给我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旗袍,我保证我首先取了你师父的性命,然后拔光了你杀了你,把你的尸体扔在大街上……”曼漓把我地上,凶狠地说道。

    我看着她赤裸裸的身子,姣好的曲线,对她许诺道:“我现在就悄悄去给你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旗袍,我们裁缝铺有你那件旗袍用的布料……”

    “你记住你说的话!”曼漓瞪着我说道。

    忽然,我从梦里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睡在房间的地上,天已经大亮,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有一点酸疼,像是真被鬼掐过了一样!

    中午的时候师父有事出门了一趟,我偷偷地剪了黄褐色杏花图的布料放在了房间里,等到晚上回房间的时候,悄悄地给曼漓做旗袍。

    白天跟着师父做戏服,晚上在灯下偷偷地在房间里做曼漓的旗袍,花了三个晚上,在第四天的清晨,我起了一个大早,把曼漓旗袍的收尾的几针也完成了,一件崭新的旗袍就完成了。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洗漱完,下楼来,精神状态完全跟不上忙碌的工作节奏,被师父骂了几次……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终于可以上楼去休息了,走进房间开了灯,发现那件我做好了的崭新的黄褐色杏花图旗袍不见了。

    第047章 :会变脸的戏子

    我在房间找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件新旗袍,心里想难道是曼漓穿走了?

    关了灯,我睡着床上,仰面一看,天花板上有一个一团人形的黑影!我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特意揉了揉眼睛,仔细定睛一看,是曼漓穿着我新作的杏花图旗袍,她正背贴着天花板,在瞪着眼睛看我!

    我正准备伸手到枕头底下掏剪刀,曼漓却直直地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又冷又重的尸身狠狠地压在了我身上,压得我丝毫动弹不得,除了可以转动自己的眼珠子,我全身就像被冰住了一样!

    “你,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吓我?我已经给你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新旗袍了!”我颤抖着声音,恐慌地看着曼漓残缺而血淋淋的脸,问道。

    曼漓忽然张开了嘴冷笑了起来,嘴里爬满了黑色的蛆虫,我吓得慌忙闭上了眼睛,她对我说道:“你们以为烧了我的衣服就能烧死我吗?你以为搁把剪刀在枕头下面,我就近不了你的身吗?你是不是忘了你用那把金剪刀剪过我身上这件新旗袍的布料了?你竟然拿祖传的金剪刀给一个糜烂的女鬼做旗袍!哈哈哈!你师父如果知道她收了一个你这么愚蠢无知的徒弟,他该多失望多生气啊!”

    “你,你什么意思?!”我闭着眼睛不敢看曼漓的脸,紧张地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用你们章佳裁缝的祖传金剪为我这样生前娼妓不如死后烂鬼一个的货色做了一件这么完美合身的旗袍啊。穿上这件旗袍,以后不管是人是鬼,身上带着什么辟邪的利器,我都可以靠近了,再也不怕他们了!”曼漓阴森森地笑着答道。

    我才听明白,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错事,我原本以为只要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旗袍还给曼漓,就可以结束这一场噩梦,却不知她的心机如此深沉,她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远不止一件新旗袍那么简单!

    如果师父知道了,一定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不但背着他给别人偷偷做新旗袍,还一不留神了用上了祖传的金剪刀,然而穿我偷做的新衣服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个阴森森心机黑暗的女鬼!

    “你下去!别压着我!”我懊悔地对曼漓吼道。

    突然,曼漓从我身上爬了下去,站在床前,冷眼看着我,她变回了死之前的完好的容貌,头上鬓云微梳,瓜子脸柳叶眉桃花眼高鼻梁樱桃小嘴,活脱脱一个大美人,穿着我做的黄褐色杏花图旗袍,一双白色细跟皮鞋。

    “你,你好漂亮。”我不由地赞道。

    “我生前是一个戏子,专门靠卖相赚钱的,只有这一副臭皮囊罢了,谢谢你肯帮我,给我做了一件这么合身这么漂亮的旗袍。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曼漓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我温柔又客气。

    “你差点吓死我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好看多了!如果不是我以前见过一些恐怖的鬼怪,刚刚真能被你吓死过去!你不用谢我,你只要不吓唬我就行,还有,我师父是为了保护我才烧了你的旧旗袍,希望你不要记恨。”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抬头看着高挑美丽的曼漓说道。

    “在你师父第一次看见我的旗袍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起了歹意,想烧死我,当天晚上我就偷偷地来到了你房间,从衣服里面出来了,躲在了你的床底下,如果不是我见多了人的脸色,猜测到了人心,当时没躲出来的话,一定就被你师父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曼漓皱着柳叶眉,轻声说道。

    “你赶快离开这里吧,我师父如果知道你还在,知道我给你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新旗袍,他一定会骂死我的,不知道会怎么罚我。”我看着曼漓劝道。

    曼漓看我在劝她走,忽然哭了起来,一脸无辜,啜泣地对我说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你怎么就这么着急赶我走,我不会害你们的,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吓唬你的。”

    “说话?你想说什么?”我无奈地看着曼漓问道,也不敢再催她走,怕惹恼了她,她又变回那副死人模样来吓唬我来掐我的脖子。

    “我希望你能静静听听我的故事,然后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曼漓做出一副惹人怜的模样,对我说道,说完就自己优雅地坐到了我床前,用冰冷却闪着泪光的眸子看着我的眼睛。

    “你的故事?你说吧。”我后退了一下,靠在床背上,看着曼漓说道,我心里明白,这个女鬼我是赶不走了,今天晚上我是睡不成了,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听听她到底有怎样的故事。

    “我十五岁的时候被人贩子从大山里面拐到了一个陌生的大城市里,他们把我卖进了一个戏楼里,我开始在戏楼里跟着那里几乎和我同命相连的姐妹们学唱戏。”曼漓轻声说道。

    “原来是学唱戏的,难怪身段气质这么好,只是你怎么就死了?还死得那么……”我不解地看着曼漓问道,开始对她的故事越来越好奇。

    “人都说婊子无义戏子无情,我却偏偏动了不敢动的情,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才落地了一个惨死的下场,死了连一个收尸的人没有。”曼漓冷笑地说道。

    “别这么说,你也是被迫才做了戏子,别这么骂自己糟践自己……”我忽而心里怜悯起这个自嘲自讽的女鬼来。

    “还记得那一年我十八岁,做了戏楼里的花魁,我在戏台上唱西厢记,他在台下喝茶听我唱戏,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只那一眼,却不想就是那一眼,就注定我将要把我所有的情和义都交付于他。”曼漓轻声说着,眼里的冷泪却早已落下。

    “那一年是哪一年?他又是谁?后来呢?”我靠在床背,心里越来越想知道曼漓的故事,对她的戒备和恐惧逐渐被怜悯和同情转移。

    “那已然是十年前了,我爱了他十年,恨了他十年,也因为他,我走上了一条沦为娼妓的不归路。至于他的名字,我真的不愿意提起。”曼漓流着泪,叹息道。

    “为什么会因为他沦为娼妓?他爱你吗?”我完全听不懂曼漓的话,好奇地问道。

    曼漓忽然含着泪看着我冷笑了起来,说道:“我问你,现在是哪一年?”

    “1968年啊!怎么了?”我脑袋完全转不过来,答道,觉得曼漓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那十年前呢?”曼漓问道。

    “1958年啊!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曼漓想要说什么,看着她问道。

    “那一年的春天,我们在小桥边的长廊里订下了生死契约,床前耳鬓私语红袖香鸾,私定终身,却不知那一夜的离别,一别就是一生!冬天的时候,大饥荒爆发,整座城的人都去逃荒了,戏楼也空了,为了去他的故乡找他,我一路跟着逃荒的人去寻他……”曼漓说着,不禁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哦,大饥荒,我有点印象,那时候我才七八岁,记得那一年日子是很苦,不过我爹娘从来没让我饿过肚子。后来呢?你怎么就……”我看着可怜的曼漓,心疼地问道。